青衣与热闹的夜市格格不入,自己一个人专门往人少的黑暗处走去,一声不吭,只给凤倾留下了一道落寞的背影。
凤倾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有种莫名的心痛,她默默的保护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青衣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都跑了起来。凤倾看着青衣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不远不近的看着她。
青衣由于跑的太急,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上,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看着青衣跌在地上,凤倾眉头一紧,马上上前问道:“青衣,青衣,你怎么样?疼不疼?”
凤倾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看着青衣现在的样子,她很难受罢了。
“我没事,凤倾,真的,我真的没事。”
青衣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微微的活动了活动,剧烈的疼痛从脚腕处传来。
“青衣,青衣,你——”
凤倾蹲下身来,她此时满眼都是她,她脱下青衣的鞋子,轻轻的放在旁边,摸了摸青衣的脚踝。
“凤倾,我的裙子脏了——”
青衣没有喊疼,而是看着裙子上的一大片污渍,哭了。
她见到姐姐的时候她没有哭,摔倒了也没有哭,但是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子,她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她蜷起腿,紧紧的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我的裙子脏了——呜呜呜呜,凤倾,我的裙子脏了,呜呜呜呜——”
青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凤倾能听出来,不是因为她没力气哭了,而是因为她在忍着,忍着让自己不哭。
“裙子脏了没事,我再给你买,想要多少都没事,我都给你买。”
看着青衣哭的这么伤心,凤倾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她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去安慰她。
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少女坐在地上,另一个少女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守护着她。
“青衣,想哭就哭吧,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凡事有我。”
凤倾俯下身子,将青衣一把抱了起来,青衣轻飘飘的,在她的怀里没有什么分量。“地上凉,你在我怀里哭,哭的多大声都没关系。”
青衣将头埋在凤倾的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还有那能驱赶一切寒冷的热度,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再次翻腾上来,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发泄的窗口,抱着凤倾就大声地哭了出来。
这些年,她经历过的痛苦,她受的委屈,在凤倾的面前犹如洪水决堤一般发泄了出来。狭窄的小巷子里充斥着青衣的哭声,凤倾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但是又显得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
“哭累了吗?我带你去看看你的脚——这么下去不行,要是落下病根怎么办。”
凤倾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青衣的泪水打湿,听着青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凤倾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青衣说道。
“不去,我想吃东西,饿了——”
青衣不想抬头跟凤倾对视,现在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狼狈,今日也是没有控制好情绪,刚刚自己不应该那么失态的。
“行,我记得你喜欢吃点甜的?带你去吃茶点可好??”
凤倾没有主动询问她的过去,有些故事,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就会自己说的。
“嗯。”
青衣不想说太多,哭了这么久,她也累了,不想说话了。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就叫你。”
凤倾看着青衣不想搭理自己,也就没再说话,往茶楼走去。在青衣看不到的地方,凤倾暗暗握拳,今晚的事情,她记到心里去了,刘童鸾已经在她的心里被判了死刑。
。。。。。。。。。。。。。。。。。。
半夜,青衣缓缓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凤倾温柔的看着自己。
“小懒猪,睡醒了?”
凤倾轻轻地刮了刮青衣的小鼻子,在路上青衣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到茶楼的时候她也没醒,索性找了个房间包了夜,青衣就这么睡了过去。
“你怎么不叫醒我,你就这个姿势坐了这么长时间?”
青衣从凤倾的身上下来,脚一落地,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小心!”
凤倾一把抓住青衣,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凤倾的身子也麻了半边,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也跌在地上,不过好在她反应快,先垫在了青衣的身下,青衣也没有受伤。
“额,咳咳。”凤倾忍住疼痛,让自己一声不吭。
“凤倾,你没事吧,我没弄痛你吧。”
青衣连忙爬起来,没想到让凤倾一把摁住,将她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青衣,让我躺一会。”
青衣刚要出声,听见凤倾这充满疲惫的声音,乖乖的趴在了她的身上。她鲜少听见凤倾这么疲惫的声音,好像在她的记忆力,她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原来她也会累啊。
“青衣,桌上都是我给你点的茶点,你看看爱不爱吃,哭了那么长时间,多少饿了吧。”
短暂的沉默后,凤倾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满满当当的,种类多的让青衣都看花了眼。
“嗯,饿了。”
青衣刚要起身,凤倾就先一步把她抱了起来说道:“你的脚伤我简单的给你处理了一下,这段日子就别下地了,要是恶化之后,可是有你好受的。”
凤倾的温柔让青衣有些措手不及,她点了点头说道:“嗯”
青衣看着一夜之间突然转变如此之大的凤倾,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凤倾看着她可怜,对她的一种怜悯。
桌子上,凤倾看着青衣默默地吃着桌子上的糕点,也没有出声。
果然,不一会儿,青衣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凤倾,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觉得我特别悲哀,是不是从心底里看不起我?”
青衣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说道,她没有抬头,也不敢直视凤倾的眼睛,她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她害怕的答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去,还有我明天就要去学院参加入院考核了,我不想留下一个谜团。”
凤倾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有些事情,还是早解决早好,不然战线拉的太长会让她们以后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控制不住局面。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青衣呜咽的声音,她慢慢的说道:
“我家里有五口人,我娘,我爹,我姐姐,你刚刚也看到了,就是刘童鸾,还有一个弟弟,叫刘尔珍。我的原名不是青衣,叫刘小二。”
青衣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个名字,好像又回忆到了什么,她眼里泛起了泪光,不住地往嘴里塞着糕点,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哭声。
“我们家很穷,爹爹不争气,挣不到灵石,供不了三个孩子,母亲的身体也不太好,也是靠着丹药续命。那一年,村子里不景气,每家每户都很穷,我们家里根本掀不开锅,眼看着姐姐步入瓶颈,弟弟也没有好的修炼资源,母亲的身体也渐渐被掏空。我还幼小,撑不起家中的重担,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作为家中的老二,我就被父亲卖到了隔壁村子里的一个窑子里,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凤倾看着青衣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的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看着她瘦弱的身子骨,心里怎么能不心疼。
“我就待在隔壁村子的窑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来来往往,接待着不同的客人,我那时以为,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直到后来,小镇上的青楼执事正好去那个村子里办事撞见了我,我那时已经长大了不少,这脸蛋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她一眼便相中了我,又把我买了下来。我就告别了之前的东家,被送到了青楼里学习弹琴唱戏,诗词歌赋。我还记得,那时我们终日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有人不好好训练,就会和贵人养的宠物关在一起,供给贵人享乐。我很害怕,于是便没日没夜的练习,我长大后,便再也没进过那小黑屋,而是拥有了独自的房间,也不是谁都要伺候,就是那个时候,我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我才意识到,原来人居然有这么多活法,原来人分为三六九等,原来人命在他们的眼里,一文不值。我伺候的人越来越少,可是我却越来越累,但我的名气却越来越大,于是就冠上了这么个花魁的虚名。”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我的故事就这么简单。尽管你的过去不值一提,但是却是我所有的生活了。”
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而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了自己过去的生活。青衣低着头,就连语气都没有过多的起伏,如果忽略那从眼角上流下的眼泪的话。
“青衣,那些日子,苦了你了。”
凤倾不知道要安慰她一些什么,每个人的遭遇都不同,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道下,弱者本就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任人宰割。
“凤倾,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吗??”
青衣可以接受父母亲为了全家人去牺牲她一个,毕竟在那样的状况下,她的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为什么不是姐姐,为什么不是弟弟呢??家里三个孩子,为什么毫无疑问的就是她被牺牲呢。
她也很自私,她也想要那所剩无几的灵石,她也想像姐姐一样,躲在母亲怀里撒撒娇,便什么都可以得到。她也想过,如果自己是个男孩,是不是弟弟就不会出生,她的人生会截然相反呢。
“青衣,青衣。别这么想,在我这里,我是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抛弃你的。”
看着青衣的情绪逐渐崩溃,凤倾连忙坐到她的身边,她没有经历过她的生活,所以无权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能不断的安慰她。
“凤倾,其实我都是知道的,你看,刘童鸾,刘尔珍。多么好的名字啊,在父母眼中永远是孩子,永远是珍宝。可我呢,叫刘小二,呵呵,从小我就知道,从小我就知道啊——”
青衣自嘲的笑了笑,她不是伤心她的遭遇,她也不是伤心自己的实力天赋,她只是,她只是不懂,为什么都是父母的孩子,却要她去承受这么多??
她不是年纪最大的,也不是家中的男丁,为什么,在那种关头,偏偏就是牺牲了她??
“凤倾,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我就要从下让着姐姐和弟弟,他们可以欺负我,
但我只能自己忍着,满足他们的一切想法。明明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家里有两份糕点的时候,我就不能吃,只能看着他们吃?为什么家里有新衣服,都给姐姐和弟弟穿,而我只能穿他们倒下来的衣服??凤倾,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啊???”
青衣将手中的糕点不断地往嘴里塞,桌上的糕点已经被消灭了大半,可她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青衣,青衣,别吃了,别吃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下次咱们还来吃,你先别吃了。”
凤倾看着青衣这般不要命的往嘴里塞,真害怕她就这么把自己活活撑死。
“凤倾,我难受啊!!!!”
青衣哭着咆哮了出来,一直隐藏自己感情的她终于,终于将自己心中的一切不满全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