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原本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个事儿,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个内情……众人看着陈一旦和大蛇,心里俱都是一阵感慨……
公良雪竟点了点头,不无感慨的笑道:“有道是四时有信,万物有灵。这畜生当时得了人家的投食之恩,尚知道年年来会,见一见,也算是知会平安,图个报答。比起这世上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唉……”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陈老三捻捻胡须,也道:“生而为人,当知孝义。人有走狗,畜有义气,我们倒是差点打杀了它,酿成大错啊……这样吧,这些年它吃的水鸭,算到我陈老三账上!各位高邻明日里,到家里来,我按照各家丢损,照价赔偿,绝不亏待,哈哈哈……”
乡民们一听,纷纷惭愧的笑了起来……
“老三爷,您这可就打我们的脸了!种的是您的地,端的是您的碗,您这是要逼着我们砸了自己的饭碗呐??哈哈哈……”
“可不是说嘛……莫说是三爷的面子,就单凭这畜生本身的义气,我们也是服气的很,几只水鸭而已,何必再提……”
“就是就是……”
……
陈老三一听,心情大好,又道:“那不如这样吧——明晚上是陈洪的喜宴,各位若是看得起我这个老东西,就都来捧捧场!也不论家里院里店铺里,有座就坐,有酒就喝,有肉就吃,咱们,一块儿乐呵乐呵!”
“那敢情好!!我们一定得去叨扰一番,沾沾喜气儿!!”
“那是那是——”
“可就是一条:摆酒肉不设礼桌,一个子儿的礼金我都不收!大伙儿俩肩膀举着张嘴,携妻带子的,来了我就高兴!”
众乡民一阵憨笑,俱都面面相觑……
公良雪竟在旁听得分明:这些乡民,平日里日子吃喝本就紧巴,陈老三这么说,是既避免了众人的尴尬,给了众人一个天大的台阶下,又同时算是圆满还了所有人个人情。内心里不禁对陈老三的宽厚暗暗点头赞许……
一旁的陈一旦此时眉头一皱,看着公良雪竟道:“小爷,咱先不说吃喝的事,这个货呆在这儿总不是个事儿吧?要不,也让它跟那鲶须子一样,趁着夜色,走吧?”
公良雪竟点点头,思忖道:“地多人广了,保不齐有那三五个好事的,不管是伤了它,还是它伤了人,终究都是不美……”
“可不就是说嘛,这么个物件,终究也不是这里能待得住的……”陈老三这时也说道。
乡民们也纷纷称是,随声附和着。
“这样吧——”公良雪竟看向那大蛇,“你趁夜色正浓,沿着沟渠一路向南,天亮前应该也能到通水河,之后只需小心谨慎,晓宿夜行,进黄河也罢,入江湖也行,你这体量,终究得寻个天宽水阔的地界儿,才能安身立命……只是成长修行不易,鱼虾虫鼠,随你本事吃喝,切记不可食人牲畜,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那大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嗉囊鼓起,大口张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却似排气相似……
众人看这大蛇颇有灵性,心中也都说不出的滋味。人群中的马老三却突然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拿几只鸭子来,吃饱了好上路……”
乡民中有好几个也都说道:“不能紧着你一家,这灵物千百年难得一遇,也让我们积点儿福报不是?”
众人正自说笑,却见那大蛇低下头颅,服帖帖匍匐在地,似是答谢众人的意思……
众人心里一阵难受,马老三他们还未转身回去,却见那冠蛇起了身,朝着四里桥上蜿蜒而去……
“它这是……不吃了??!”
“看那意思,回了咱们的好意了……”
“这物件……真是灵性十足啊……”
那冠蛇往前游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似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陈一旦……
见他满面的愁容,公良雪竟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跟它道个别……”
陈一旦哭丧着脸慢慢走了过去,那冠蛇见他过来,这才忙回过身来,再次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颅……
陈一旦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肉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场景,俱都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
“你以后……也不用,年年来了……”陈一旦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突然间眼泪儿就掉了下来……
陈老三皱着眉头,转了转眼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一拍大腿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公良雪竟不解地看了看他,内心里一阵狂跳……“说说看。”
“它这个身量头子,又长了这么个模样,能顺顺利利活到这么大,都算是运气好了……这要是在外被人看到了,不知情的,还不三下五除二的给打死了事??它跟一旦有这么一番纠缠缘分,也算是天意……人咱都能容,也不多它这一口……要不,一旦你问问它,但凡它愿意,不行就跟咱们回家,后院塘子里暂时栖身拉倒……最起码,安安生生。日后它愿意走时,随时随地!你们看……”
听爷爷这么一说,陈一旦脸上立马转忧为喜,看着那冠蛇高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住在我家后院那个荷花塘子里??!”
那冠蛇又如先前那般,发出喷气一般的叫声来……
“慢。”公良雪竟一伸手道:“你情它愿,这倒是无可厚非……只不过,终究是个畜生,难保它以后不会有危险……这样吧——”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小黄皮葫芦来,从里面倒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来……
“这东西,是种巨毒,叫作‘种杀’。服下后,化汽附肉。日后你但凡敢动杀念,附肉之毒便会发作,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你,敢吃下去吗??”
那冠蛇毫不犹豫的游走到公良雪竟面前,仰天张开了大口……
公良雪竟一甩手,将那药丸扔进了它的口中……
“好了,大功告成,老陈家再添一口,嘿嘿……各位,时间也不早了,我看,还是各回各家吧。明晚,咱们酒桌上再聊!”
“这倒好!以后这百八十里,陈三爷家的塘子,也算是有个奇景了,哈哈哈……”
“可不嘛!要我说,这灵物,长得更像是蛟龙一些……”
……
众乡民也都心情大好,纷纷告辞回转,陈一旦高兴的引着冠蛇往回走,陈老三骑来的驴子在旁边跺了跺蹄子,打了个响鼻儿,倒把那冠蛇吓得赶忙躲到了陈一旦身后……
几个人笑了起来。
陈一旦示意冠蛇停下,陈洪和门房扶了陈老三上了驴背,前面先走了。陈一旦这才领着冠蛇,尾随而去……
孙大缸和公良雪竟两个人在最后面跟着。
见前面拉开了一段距离,孙大缸这才压低声音道:“小爷,你那个毒药,也是自己炼制的?!那个效果,有没有谱??”
公良雪竟朝他一呲牙,“狗屁的谱……槐角丸,治痔疮的,你说,能有什么效果?”
“槐……槐角丸??!我的个爷哎!你这不是纯粹的卖当吗?!”
“懂个屁!这冠蛇,难得一见的灵性!而且,椭圆大头,花纹不清,又有些胆小,典型的无毒菜蛇!只不过是常人心里作祟,心里始终的有些过不去而已……这一颗槐角丸,既能安了众人的心,又能顺带的给那冠蛇上道保险,何乐而不为呢,嘿嘿……”
孙大缸一挑大拇指,“确实!乖乖,看来,这骗人的把戏,也讲究太多的学问!我得跟你好好学学,嘿嘿……”
“放你的屁……我那是骗人的吗?!我那是骗鬼呢!骗骗人们心里的鬼!学着点儿吧,小子。嘿嘿……”
孙大缸笑的就差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