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肃,祈界山,白棠岭。
次年春末夏初,岭上仍有一丝丝寒意不肯离去。微风拂过,山上雪末漂撒而下,有的飘洒过程中融化,有的落在满岭的白海棠花瓣上化成露珠,阳光一映,白棠岭瑞彩缤纷。
偶尔起阵暖风,浸过露水的花瓣更显清雅。阵风一过,飞花漫天。
岭下小村庄内迎了一个热闹,那就是白棠岭圣女万姵的婚事。要知道当年万艾草占解了岭凶,就把女儿留在这了,也是那时开始,万姵开始参悟岭上的木灵术。
今日圣女大婚,家家户户出门恭贺,家里有祭仪的出酒食聚宴,没有祭仪的出鼓乐相庆。
既是圣女大婚,亦是周舸大婚。
唐寂领着万艾面向目不所及的禾谷岛做祈祷状,周泊坐在木桩上,拎着系红绸贴喜字的酒坛,大口大口喝着喜酒。
旁边罗金仙张罗着沈桓、程真鲜、云轻风畅饮,岭上祭仪们手持火炬等候。
不知谁喊了声良辰吉时到,请两位新人。
地上鼓乐几奏,枝头喜鸟几唱。两座紧挨的小院的大门同时打开。
西面,周舸脱了平时穿的武生服、拘手服,换上几乎没穿过的禾族祭袍。祭袍新绣,上面稻穗纹饰清晰,举火驱狼图案显明。
衣服不是寻常喜服,总感觉有点不适。姨母要求需要保留岛上本色,不敢不从。
他踏们而出,侧目一眼旁边。
东面,万姵轻步出门。
虽说万姵同意以族外之礼结亲,可还是有些不同之处。
首先是穿着,袖口胸前绣麦纹,背后绣举火驱狼图的祭袍不能少,搭袍的麦色长裙依旧。同是禾族祭服,上面图案有些发旧。
之后是配饰,头上的木柴和发髻上的青丝飘带保留着,莺鸟耳饰和麦粒形的木手串同在。
区别她家女子,脸上没涂水粉,头上没遮盖头。
尽管如此,仍旧幽静闲雅,绰约多姿。
先前在和风郡的时候,大伙没少看神龛里的稻姬圣女像,今日见到万姵圣女正装,谁都相信她就是被朝奉的真圣女。
新人走到一起,三位长辈来到他们面前。闵威为祭仪之首主持婚礼。
巫传天音,享地食,先拜天再拜地;夫妻两人同为岛上祭祀之后,面向西方同拜家岛。
拜天拜地拜了岛,然后拜双方长辈,再往后拜谢观礼人,最后夫妻对拜礼成。
两人简礼之后,岭上住民过来道喜。
原住民贺完,轮到几位宾客。宾客之首,沈桓第一个恭贺,然后的罗金仙、程真鲜和云轻风。
几人久在白棠岭,没谁拿得出像样的礼物。
周舸并不在意,打趣说大罗金仙和大乘真仙来自己的婚礼,万感荣幸。四人听完,哈哈大笑。
接受完大伙恭贺,携夫人手回到房间。
房间只剩他们两人,周舸多少有点紧张,不知说些什么好。
回首往昔,快二十岁母亲才说自己有门亲事,当时心里挺慌乱。见到真人相处一段时间,感觉没那么难。
第一人样子没的说,国色天香,第二品行没的说,尚品女子,就是爱生无名闷气,脾气说来就来,说犯就犯,一不高兴,借口身子乏了避人不见。
想着一年左右的时间一直以礼相待,往后更应如此。
斟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在夫人面前,一杯留给自己。
大婚之日,万姵也挺紧张,跟周舸不一样,她小时假就知道有门亲事,只是没见过人。
按照岛上规矩,她应该学完木灵术回岛挑名衍父留下后代,之后跟母亲一样行禾族圣女使命,为他人占卦卜未,趋吉避害。
从禾谷岛到白棠岭,一路见识不少,对于岛外的事,她接受的更容易,对母亲定的亲事也能接受。
初次见到未来夫君,起初印象不怎么样,后来相处时间多了,发现生有误会。
摒弃原有,重新慢慢审视,发现周舸行端品佳,交友谨慎,且跟自己相处一直注重礼节。还有一点很重要,人有自己的正事。
虽然体格不如岛上人高大,到也能接受。
把茶杯推到一边,说道:“周舸,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周舸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接下话:“夫人说的是。”
“成真正夫妻之前,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但说无妨。”
“第一,夫妻一体,以后有事不能瞒我,无论什么事,我们同心应对,否则难免再有误会。”
“这个自然。”
万姵想到些什么,忧郁之色形于面容:“第二非常重要,咱们按照外礼成婚,不出意外,我可能就是咱们岛上最后一任圣女了。尽管如此,回到岛上,你也要按规矩从我。”
母亲早跟自己说过岛上事,周舸自然了解。
“岛上传统如是,我不敢轻视怠慢。”
“那就好,还有第三。我知道岛外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这个我……”
“听我说完,虏抢的陋习早就没了,你不能有,你更不能仗着术法高强胡作非为。至于妻妾,真要有助家岛,有助你我,我不反对,不过需我满意。果真有了旁人,你不能弃……”
字里行间,周舸听的出她对家岛未来和他们两人未来的不安。
心说和风郡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千松山,哪有心思想别的?虏抢什么的,恐怕灾前千百年都不一定有,自己更不可能犯。
紧紧握住夫人的手,抢话道:“夫人请安心,你我一定鸿案相庄,松萝共倚。”
“记得你说过的话。”
万姵说完,喝了口茶,然后换上合卺酒。
转眼一个多月,岭上在没其他事,万艾提议跟族姐回趟禾谷岛,随即启程。
鸿肃的事告一段落,沈桓觉着自己留的够久了,提议回趟临海郡看看父母和萧雯。程真鲜自两圣关出来,本就居无定所,意要随往。
送走沈桓和程真鲜,稍微热闹的些的白棠岭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罗金仙跟谁混的都不错,既能和周舸的父亲喝到一起,也能和岭上祭仪打成一片。别人不觉着什么,他自己乐在其中。
只是一样,武术方面没有丝毫长进,教了前面忘后面,练了后面丢以前。大伙见过不少没天分的,像罗大这样没一点武学天分少之又少。
唐寂走了,周泊自己留在岭上觉着没什么意思,云轻风提议去看看秦家姐弟,然后打算到处游历一番,周泊正好看眼故人。
两天后,两人启程嘉慧郡秀眉岭,小夫妻一同送别。
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正值亲密,这天突然被打破。
七月二十五的下午,周舸正看夫人练习木灵术,闵威过来禀报:“启禀圣女,一叫郁华文的说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岭上,要见周大人。”
“夫君,朋友吗?”万姵问道。
“先前我在北辞郡遭构陷,他暗里给过佐证,出去见见吧。”
两人来到外面,果然岳地郁序镇郁华文。
周舸问他怎么找的这。郁华文拿出一封书信。拆开信,写信人竟是北辞郡何暮弦。
询问详细经过,原来郁序镇外出了无人能降的妖物。郁华文无计可施,想用先前小事卡卡面子,故此先去了北辞郡。
何家一家除了很长时间没回去的何暮雨,其他人全被董圣君软禁,她本人根本出不去。
想到十阵赌斗输赢时,周舸弹指间解决白鳞海乘,所以写了封推荐信。
周舸正好还个人情,万姵巫女本职就是剔妖除邪,趋吉避害,于是夫妻两人一拍即合。
头天晚上收拾行装,留下书信,第二天一早带着罗金仙骑马同郁华文前往岳地郁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