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卜家,是由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和四间明亮砖瓦房构成。
院内一条碎石小路直达房门,左侧先是一处突起花坛,种植着牵牛花等植被,后是一处凹陷池塘,有几尾不知名的小鱼悠哉游哉的游动。
右侧则是几处鸡笼鸭舍,此时笼内不见家禽,想来应是在下方的河流游玩。
这住宅不是什么风水局,但是看着让人颇为舒适。
少女嘴里说着师父正在照顾妻子,稍后就会过来。而后埋怨的看了大个儿一眼,将秦垣几人引导一处会客厅。
这处会客厅很是空旷,只有几张桌椅。
秦垣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静待主人的出现。
孙有为却坐不住了,一会看看大个儿,一会看看少女。
大个儿红着脸,低着头,两只手有些手足无措。
少女似乎和大个儿有气,板着脸,气鼓鼓的盯着他。但也不失待客之道,给三人沏了一壶茶。
“你……你看我做什么。”
大个儿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想喝杯茶缓解,但是一抬头,却对上了少女的冷脸。
“负心人,你个陈世美。”少女咬着银牙,大有一口咬死大个儿的架势。
“我不是!”大个儿辩解。
“你就是!”
“我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孙有为爱凑热闹的品行暴露,他笑道:“要不然你们说说事情来龙去脉,我给你俩评评理。”
“说就说!”少女狠狠的白了大个儿一眼。
少女名叫钱三思,也就是几人刚来长石村时,遇见的那个三叔嘴里说的钱家三丫头。
她和大个儿算是青梅竹马,因为大个儿当兵之前,没少靠钱家救济,钱三思看着大个儿这小子也不挺顺眼,就想让他当个倒插门。
但是大个儿的大男子主义还是蛮重的,虽然心里也喜欢钱三思,但是一听要当倒插门,直接就跑去当兵了,退伍之后,也不愿回长石村,而是去投奔乔清秀。
钱三思虽是女人,却敢爱敢恨,她不甘心就此联系不到大个儿,就找上了高三卜,求测大个儿在哪。
高三卜一卦之后,没有明说,只是要她跟在自己身边学习,日后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找到大个儿。
前几日,她偶然测了一卦,卦象显示大个儿近日降至,本来她是不信的,就去问高三卜,结果高三卜还是什么都不说,就在她怀疑自己这一卦是否准确的时候,大个儿来了。
听到此处,孙有为笑了,他拍了拍大个儿的肩膀,笑道:“人家有情有义苦等你这么多年,结果你连个音信都不给人家,难怪人家说你是负心人,陈世美。”
大个儿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我不是不喜欢她,我是不想当倒插门。我一个大老爷们,当倒插门得让人笑话死。”
“我不管!反正这一次抓到你,你就不许走了。你不是说心里有我吗?那你就娶我,至于倒插门的事,我和我爹说。”钱三思叉着腰,有些气鼓鼓。
但大个儿刚才那句“我不是不喜欢她”还是让钱三思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你们二人夫妻宫阴阳既济,注定会领月老之缘。”
一旁的秦垣看了看钱三思和大个儿的面相之后,笑吟吟的说道:“对了,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式成卦解卦的?”
一听二人有夫妻相,钱三思更高兴了,她举起青葱般的右手,以拇指轻点手指:“起卦方式百变,多以年上起月,月上起日,日上起时成卦。”
“就比如现在,我测大个儿对我的心意,卦象是小吉加流连。小吉为主卦,卦象为吉,说明他对我是有心的,流连为滞留,证明只是暂时难成正果。”
“小吉?流连?这不是六神吗?还有这种起卦方式……难道你和高三卜学的是小六壬?”孙有为摸着下巴,狐疑的说道。
“师父说,这个法子不叫小六壬,叫诸葛神课。”钱三思正色说道。
孙有为一摊手:“那不还是一样吗?”
小六壬,也叫诸葛马前课,或者诸葛神课。
此术相传是诸葛武侯行军出行时,为了随时推演吉凶福祸而发明的,流传很广的占卜之术,由于方法简单,几秒钟内,既可知道吉凶祸福,并且可以在马上推算,故称诸葛马前课。
所谓的“掐指一算”便是此意。
小六壬名字带个六壬二字,却和六壬术无关。
六壬术分四课三传,但小六壬不管是易理还是易象都与之无关,其中的六神生克,反倒是和奇门遁甲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有人断言,诸葛神课是诸葛武侯根据奇门遁甲简化而来。
“不一样。”
秦垣摇了摇头:“小六壬是一种起卦手段,或者说是诸葛神课的一部分,相当于诸葛神课的入门。要知道,卦成,需要解卦,其解卦的内密,早已失传良久。而且市面流传的小六壬起卦方法,也是不完善的,如果没猜错,高三卜老爷子应该是通过那位老狐,得到了完整的马前课内密。”
师父曾说,市面流传的小六壬都是残本,十卦应验率能达到十分之五,便是其中高手。
想要卦无一失,还需马后课反推。
比如马前课第十四课的秘谶:占得此课,易数乃终,前古后今,其道无穷。便是参考条件之一。
只是这十四课也是残本,按师父说,其实应该还有第十五课才对。
坊间野史曾有记载,马后课是司马懿总结诸葛武侯的马前课修撰而成,而且他凭借此术,趋吉避凶,硬生生熬死了诸葛武侯,致使天下一统,三分归晋。
但其实这是谣传,只不过是诸葛武侯死后,这门占卜之法落入司马懿之手而已。
“起卦方式不完善?不就是年上起月,月上起日,日上起时而成卦吗?难道还需要加其他方式?”孙有为眨着眼,追问。
“当然了,根据不同情况,还需要时上再加时,或者年上隔位加时,测出结果之后,再用马后课反推,然后……哎呀。”
钱三思说着忽然一跺脚,连忙闭口,暗叹一时兴起,怎么把内密都给说出来了。
秦垣笑了笑,感慨这钱三思还真是心思单纯,不谙世事。
怎么孙有为随口一问,就把家底给掏出来了。
这时,会客厅内门忽然打开,紧接着,走出一个身着唐装,须发皆白的老人。
那老人面色红润,拄着拐杖,一出现便笑道:“孙道长,多年未见,依然风采依旧啊。”
“哟,舍得出来见我这个老朋友了?我这茶可是凉了三次了。”
孙有为嘴里虽然是打趣的口吻,但却起身迎了过去。
秦垣和大个儿见状,也站起身。
老人摸着胡须大笑:“再不出来,我这门手艺可就被你从我傻徒弟嘴里骗去了。”
“师父!”
钱三思俏脸一红,连忙跑了过去,搀扶住老人,还要说些什么,老人却摇了摇头,宠溺的拍了拍钱三思的手,笑道:“我这徒弟心思单纯,你想知道这马前课的内密,我告诉你就是了。”
孙有为撇撇嘴笑道:“老高,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就是随口一问,可没有窃法之心。何况,待我学会了师门的太乙三式,未必就逊色你这大成的诸葛神课。”
“太乙三式的确远胜诸葛神课太多……”
老人笑了笑,未了,转头看向秦垣。
说道:“秦道长,你师父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