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玲珑的绣英楼上,婉婷从接到皇上赐的东西心里就不平静,不过秦丞相既然说了让自己无虑,她也就放了一半心。
等知道自己被皇上赐给了朝廷一品大员霍少珺时才彻底明白。
她一向不问政事,却也知晓这是皇上笼络臣子的一项婚姻,爷爷倒也满意,毕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常听他说这位霍大人的品貌智慧皆是无双。
若是一般女子,这确是一门鸾凤和谐的姻缘,可在早已心灰的婉婷心里却微水波澜,三年前千丝万缕的情结,梦中缠绵的绮丽少年,三年的生活何以如此平静,就因自己把这段情丝埋得深,深到不为任何情感撼动,现在除了对他人品的爱慕,本性善良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同情和牵挂。
经历过情窦初开,如今又迎来一段被别人操纵的婚姻,上天为何如此安排,为什么总是自己随波逐流,挣不开任人摆布的命运。
小荣掀起珠帘,小声唤道:“小姐出来吧,老爷就要来了。
婉婷这才起身来到外间的门厅,见秦中和已上楼,便迎着爷爷施了一礼。
秦中和说道:“这几日天又不热,也不见你这娃娃到外面走走,是不是不舒服了?”
婉婷忙说道:“没有,我是赶着绣了点东西。”
秦中和看看桌上那件绣了一半的罗裙,见她不安的垂着头,就知她的心思。叹口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婚后依旧住在相府里,娃儿有何不如意的。”
他让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道:“这是刚送来的聘礼,大件的留在前厅了,这些都是珠宝首饰,爷爷不懂这些,家里也没女人操持,娃儿看看,有喜欢的挑一些婚礼时候用。”
婉婷心里一热,不知怎的湿了眼眸,哽咽道:“爷爷,孙女不想嫁人。”
秦中和心里也被婉婷的情绪感染,就是女儿在家时也没这种感觉,许是自己老了,几年孤独生活竟对这女娃有了种依赖。
他拍拍婉婷后背,说道:“别怕,那霍小子也是个好娃娃,就是以后他真对不住你,凭他是谁赐的婚,就是天王老子爷爷也会把他赶出去。”
婉婷眼里噙着泪,禁不住‘噗嗤’一笑。
秦中和也笑了:“好了好了,把泪擦干。爷爷走了,今日梁攸亲自来给弟子下的聘礼,爷爷还要招待他们去。”
三个丫鬟把几摞彩漆描金的礼盒摆在桌上,一一打开,小荣莺儿看着盒里一件件精美的首饰,不住赞叹,莺儿唤道:“小姐快看,难得姑爷送的聘礼与众不同呢。”
俩人见小姐不动,便动手去拉,婉婷拗不过只得过来,漫不经心的看着,见这些首饰不但加工细致,而且样式新颖,不流于市面的俗气。或流彩四溢,或素雅别致,皆像出自闺中女儿的设计,与女子的喜好十分贴近。
当莺儿掀开一个盒子时 ,她看到下面一件双凤穿花的金钗,精致贵重十分显眼。当然不是因它的贵重,而是那熟悉的样式,金花翠叶,用银丝盘就,那几粒明珠玉石格外醒目。
她捧起凤钗细细端详,凤尾的摇曳,银丝的纹路,还有明珠泛着的五彩光华,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在她与表姐及笄时,伯父找人精心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两支,当时她爱不释手,在她被迫出嫁时却赌气扔在家里。而表姐那支出走时就带走了,不知怎会在这儿,难道这霍少珺是表姐?
这想法让她突然觉的荒唐,许是这人与表姐有些关联,她又翻看,这个盒子里皆是保存完好的旧物,一件件竟都是表姐所用之物。
她越看越心惊,把这几日的各种烦恼统统抛了,倒是真的期待新婚之夜,想到此不觉脸热心跳。一定要问个究竟,若真是与表姐有关,竟是天意如此了。
拿定主意,她就不再为这件事踌躇难安,心绪也平定不少。
小荣从开始也看出端倪,与小姐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只有莺儿见小姐独对那几件旧物上心并转忧为喜,还道是婚姻缘分,不觉高兴,忙回了老爷让他放心。
皇后册封大典,昭告天下普天同庆,赦了一批长期在押又查无实证的囚犯,里面没有张良二人,只有原兵部侍郎宏多尔,被赦后遣返原籍断了音讯。
少珺又查了刑部的在押犯人,也没有这两人名字,她又让赫英托关系翻阅了三年来被处决和自然死亡犯人的存档名单,仍是渺无音信,难道被人暗害了?这可是又一桩悬而不决的案子,使得赫连一案更加扑朔迷离。
另外,一直追查的刺杀皇上大案进展也不顺,只查出是一伙自称红樱的抗元隐士所为,他们行踪十分隐匿,很少聚众闹事,一切活动皆是秘密进行。
民间相传他们与各地的土匪都有勾结,但无有实证。这次只查到与两个刺客交往过的米店老板索老三处,线索就断了,这人骨头硬牙关紧,愣是一字未吐。
这刑部尚书是个比较中正不善酷刑的人,这件案子也就搁浅在这儿了。少珺除了命人继续拷问追查外,又派人暗中监视疑犯的亲属也无收获,这些人就像平地消失了一样,在诺大的京城里踪迹全无。
一连串的不顺,再加上皇帝赐婚,少珺这一阵可算是忙的心力交瘁,幸亏恩师出头做主操办,再加上董清已来京,也算让她松了口气。又因是赐婚,纳彩、问名、纳吉已成虚设,只由梁攸下聘议定婚期就行了。
少珺这两年的官俸赏赐也不少,聘礼自然丰厚。 一直待她如己出的梁攸这次更加上心,挑了京城最好的银楼打造首饰,除了大婚的吉服凤冠霞帔是御赐外,其余的服饰衣冠一应俱全。下聘这日,几十箱的彩礼披红挂彩,霍府到秦府也有两条街的距离,引来不少人观看,从衣饰珠宝到古玩书籍、锦罗绸缎等,占了整整一条街的距离,婚期已定,就等秦府的喜宴了。
少珺心里却有一件事未曾落定,就是自己与云儿的婚事,这几年为撮合裴熙元废了不少精力,可那位却不领情,一心扑在公事上至今孑然一身,几年来潜心洛阳县令,刚刚升任了当地知府,他在回信中道:此地乃中原本土六朝古都,几经战乱曾一度沦为草场,百姓流离失散,如今刚刚起步复兴,吾愿毕生耕耘无暇考虑家室。
当时少珺沉思良久,知他意绝,只好回复董清令义妹断了此心另行择嫁。
又写下和离书一份送往董清任上,嘱咐他尽快办理。一晃三个月了。
如今董清携妻儿来京述职,云儿和离后留在老家,少珺为防单久不死心,把董清利用职务之便收集的单久罪行证据交于赫英,由中书省御史巡按勘察。
很快,民愤极大的单久就被缉拿收监,连带两位渎职的地方官员也啷当入狱。此案一结,云儿无忧。自己和离后也免了重婚欺君之罪,如今唯一不安的就是如何度过新婚之夜了。
清晨,兰湮拿着一张请柬来找少珺,寝室没人,就知她又是早起练剑去了,便寻到后院。
少珺忙了几日,诸事算是停当,昨晚睡得好,一早就起床了,练了一会儿剑,然后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开始思考子玉送来的那份答卷。
这份计划她反复看过多遍,子玉也确实用了心,因他熟悉辽东战场以及邬天翼军队的作战实力,对这次征东的兵力分配和部署胸有成竹。
里面多项兵员配置想法中,有一项引起少珺极大关注,就是选拔一批聪明机警会轻功的兵士组成一支秘密队伍,先一步深入辽东战地搜集敌方情况,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先机。
少珺心想,既是秘密,他却向自己全盘托出,可见他的信任。作为大军的总兵元帅,有些机密却是不可这样的,尤其是刘卞一帮人不知在征东上还有没有预谋,对此一点都不可大意。
少珺见兰湮沿长廊匆匆走来,忙站起接过她手里那份子玉的请柬,看了下日期,不满道:“这是昨日的,怎现在才送来?我不是说过哪些人的东西不能拖吗。”
兰湮委屈道:“老爷的吩咐我哪能忘了,只是这门上帖子收的越来越多,有些人的拜帖按你说的都回绝了,还有那些无关紧要的请柬也放在那儿,你又不常在府,不知怎的就把它压在下面了,还亏早起查了一下,才把它捡出来。
少珺笑道:“好了,委屈大总管了,不过你这总管也该常敲打手下才行,真的误了事,我可不能饶你。”
她拍拍兰湮的肩膀:“湮儿,准备轿子,我要去元帅府了,亏得把它找出来,你就把今天午时以前的请柬都推了,元帅的乔迁喜宴是必要去的,再把萧小叫上。”
兰湮一脸笑意:“是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