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住院部心脑血管所在的楼层,走进父亲的病房,看到生命体征监护仪显示父亲的心率已经恢复到八十左右,母亲正握住父亲的手坐在床边。
眼见我走过去,母亲站起身,一把握住我:“美美,刚才——刚才吓死我了!”
“医生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陆医生说——很可能是你父亲身体机能重度缺钾所引起的心脏骤停,所以他已经给你父亲适当补充了钾盐、钙剂等补充电解质类药物。”
“那就好!”
“对了!”母亲望了一眼门外:“舒静吉呢?”
“他说让父亲好好休息,就不到病房来打搅了!”
母亲面现一副嫌弃的表情:“我就知道他那个大儿子不靠谱,一看到自己的老爹这样,竟是第一时间就想着开溜。”
“妈,您就少说两句吧!”我望了一眼正昏睡中的父亲:“如果让爸爸听见,这对他的恢复状况很不好!”
我们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婆婆赶来到医院,这也是我在医院的后门——那片爬满了蔓藤的红砖建筑物前,偷听婆婆和黄莉的那番对话之后,第一次跟小寻的母亲正式面对面。
“姐姐,耀辉不要紧吧?”婆婆快步地走入进病房。
母亲则是一脸庆幸的神态:“万幸万幸,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婆婆望向病床上的父亲,又望了望监护仪的情况:“抢救过来就好!”随而,她抬头看向我道:“静美也在啊!”
“啊!”我面冲对方点了点头。
“对了!”母亲招呼道:“美美,你婆婆的挎包我放在床头柜里,你赶紧拿出来。”
“哎!”我打开柜门,取出婆婆的挎包,伸手递给了对方。
然而,婆婆在接过那只挎包时,不小心触碰到我的手指,我感觉一阵莫名恐惧的心惊肉跳,是回想起跟黄莉所达成的那个共识:这个看起来面善的婆婆也有如此狡诈可怕的一面。
小寻的母亲奇怪地望向我:“静美,你怎么了?”
“啊!”母亲微笑地替我解围:“美美刚才一直担心她父亲的病况,估计这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婆婆心疼地拉握住我的双手:“静美,最近你公司、医院两头跑,在家里还要照顾馨馨,肯定是累着了!”
“应该是吧!”我借机摆脱婆婆的拉握,而是抽出了右侧的手臂,装作揉捏太阳穴道:“既然爸爸在这儿躺着,母亲已经这么辛苦了,公司那边我就只能多费点儿心!”
“美美,那你就早点儿回去吧!”母亲把我送到病房门口:“我跟你婆婆——我们姐妹俩可以好好地谈谈心。”
“那也好!”我望向婆婆的方位:“妈,那我就把我亲妈交给您了!”
我回到学府花园,已经晚上八点过,正驾驶着宝美Auto进入小区,便听到篮球场的方位传来疑似馨馨的欢笑声。我因为感到奇怪,就将车开了过去,眼见球场的路灯下,丈夫正带着女儿玩球,我便走出驾驶室,身体贴靠着车门,眼见小寻带着女儿玩球的样子,两人都是一副开怀幸福的模样。
他们父女俩穿了一套粉色卡通的亲子运动服,丈夫显得年轻又帅气,女儿则是甜美又可爱,再加之运动的快乐将父女俩的关系愈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单单从此时此刻——眼前的情景来看,小寻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但他跟我之间的夫妻关系,却是明显地横亘着他的一个学生——祝宛芳。虽然上午祝宛芳并没有明确承认,但我早就已经从内心确认了此事,只是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当面向丈夫追责询问。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响起下午我跟舒静吉坐在门诊部的椅子上,我们兄妹之间难得交心的那番对话:“舒耀辉到底是我的亲生父亲。想当年,在我十岁以前,每个周末甭管工作有多忙,父亲都会抽出周末的一个下午陪我去踢球,我甚至有想过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那曾经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想必,眼前的场景也将会成为馨馨记忆里——那份最为美好的时光。
馨馨跑出篮球场拣皮球,由于抬头一眼望见了我,便抱着那只彩色的皮球,冲我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妈妈,你看!”女儿将那只崭新的皮球亮给我道:“这是爸爸给我新买的皮球。”
因小寻正在兴头上,便开心地招呼我们:“宝贝,叫你妈妈一起来打球。”
“看你这满头大汗!”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身子,给女儿擦拭着汗水道:“你跟爸爸说——妈妈就不参加你们父女俩的篮球争霸赛了!”
“为什么?”女儿略显失望的表情。
“我可不想变成一只臭泥猴!”我将擦过汗水的纸巾,凑到了女儿的鼻息处,让她自己好好地闻闻,女儿发出开心的笑声。“是不是很臭啊?”
“这是妈妈身上的味道,臭臭的!”临末了,女儿做了一个掩鼻的动作,这让我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你和爸爸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馨馨指着小区外的那条餐饮街:“爸爸带我去吃了披萨。”
我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头:“是你吵吵着要吃吧?”
“爸爸也想吃!”
“哈哈!”我笑了起来:“你这个小鬼机灵。”面对丈夫的催促,我推了一下馨馨:“你和爸爸再打半个小时,记得——早点儿回家洗澡,十点之前必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幼儿园呢!”
“知道了!”馨馨抱着皮球跑回到了篮球场上。
我回到家中,简单地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在吃完面条,洗干净碗筷,丈夫便带着女儿回到公寓。
小寻招呼馨馨赶紧去洗澡,他则是脱下了运动服,顺手擦了满脸的汗水。
“怎么样?”小寻喘气地询问:“下午,我到幼儿园接馨馨,女儿吵着要逛商场,我正给她买皮球,你母亲就给我打电话,说你爸病危,正在抢救,到底不要紧?”
我摆出一脸的不满道:“这都抢救三四个小时了,你现在才问我要不要紧,也没想起到医院探望一下?”
“我这不是不想让咱们的馨馨害怕吗?”丈夫试图解释:“况且,我又不是医生,跑去医院只能添乱!”
“没事了!”我白了丈夫一眼:“人已经抢救过来了!”
“那就好!”
眼见小寻一边擦拭着满头的汗水,一边正抬步走向我们卧室的方位,我故意提高了嗓门:“今天,我去星空画廊了!”
小寻吃了一惊,急忙定住脚步:“你去星空画廊干嘛?”
“我去将任总的那幅寿礼送还给了画廊。”
“啊!”小寻明显松了口气:“那个任总把你父亲推下楼,你厌恶他也是应该的。”
我却是将双臂抱胸,含笑地凝视着丈夫:“但你干嘛这么紧张?”
“啊!没——没什么!”小寻打哈哈:“我还惦记着你父亲的病情。”
“对了!”我再次撩拨着对方的情绪:“我还碰到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事。”
“意外?”小寻好奇道:“什么事?”
“我碰到你那个学生,好像——好像她是叫——”我佯装思考的模样:“好像是叫祝宛芳吧?”
“祝宛芳?”小寻再次一副紧张的神态:“她——她怎么了?”
“亲爱的——”我走到丈夫的面前,微笑地打量着对方:“你怎么又紧张起来了?”
“啊!没!”小寻努力地控制住情绪:“我就是好奇她怎么了?”
“哈哈!你这个学生啊!我还真是想不清楚。”我故意发出夸张的大笑,这是为吊丈夫的胃口,进而观察对方的反应。
果然,小寻一脸愈加紧张的面色:“她——她到底怎么了?”看来,祝宛芳没将上午与我在画廊碰面一事告知小寻,她多半也是在观望着我对待此事和丈夫的态度。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着重语态道:“她的条件这么好,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文凭有文凭……但怎么就甘愿做人家的小三呢?”
“小三?”小寻的声音明显发干,他润了润喉咙,这才继续追问:“她——她做谁的小三了?”
“怎么?”我继续吊丈夫的胃口:“她是你的学生?但你这个做老师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小寻用笑容来掩盖其内在的那份心虚:“她都已经毕业这么多年,我怎么会知道?”
“她经常出入你那个学生——区花花的星空画廊,”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带馨馨去学画画,难道——就没遇见过?”
“没有!”小寻断然否认:“怎么?我真没想到她跟区花花,还保持着这么好的闺蜜情?”
我则是保持着笑容道:“这个祝宛芳不仅在外面当小三,人家画廊的主人——区花花还乐意为她打掩护,你说——她们是不是中国好闺蜜的最佳典范?”
“你弄错了吧!”小寻尴尬地笑言:“我的学生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小三,区花花还在为她打掩护,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挑了挑眉毛:“我那天到星空画廊,准备看女儿学画画的样子,正好瞧见她跟我们公司的合作方——任总,挽着腰走出画廊,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那可真是既不避嫌又亲密得很哪!当时,你不是说区花花没在画廊,所以你带着女儿白跑一趟了吗?”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即,小寻的面色愣愣一傻:“你是说——祝宛芳是任总的小三?”
“是啊!”我愈加将丈夫带入进我的话语圈套:“你还说那个任总——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干净,似乎是在打我的主意,所以这样的男人跟你的学生好上了,想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显然,那天小寻并没看到祝宛芳跟任总从画廊走出来时的亲密举动,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小三除了他之外,还是其他男人的小三,因而嘴巴被谎言一蛰,面容表现得极为难看。
“对啊!”我却是装作没瞧出来,继续用自嘲的口吻道:“我母亲自己就是小三,所以我是小三的女儿,哪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小寻捏握住我的手:“什么小不小三,或是小三的女儿,我们不去管别人的生活,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小寻,”我反指抚摸着丈夫的手背:“你该不会学这个任总,也在外面招惹什么小三亦或小四吧?”
“怎么会?”小寻就连撒谎,脸都不带变色:“我只有你和馨馨。”
“但愿如此吧!”我不想听到丈夫如此虚假的表态和承诺。
“妈妈,我洗完了!”女儿穿着睡衣,一身湿漉漉的样子,水润地站在我身边。
“哎呦!我们馨馨脸蛋红扑扑得真好看。”我一把抱起女儿:“来!妈妈给你吹干净头发,我们就乖乖地睡觉好吗?”
“好啊!”
于是,我将女儿抱进卧室,给孩子吹干了头发,没有与丈夫再过多交流。
我也没有提起这一天的诸多遭遇,特别是公公小妾肚子里的那个胎儿,居然是我那个同父异母哥哥的骨血,这第一个目的我是想看看舒静吉到底作何打算,而这第二个目标则是想瞧瞧公公接下来的态度——难道,他是打算一辈子做一只缩头乌龟,就算他不知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但可以肯定那不是他自己的骨肉,但凡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总该会为此做点儿什么吧!
尽管我瞧不起黄莉,但在这段复杂的婚外恋中,唯一让我感受到动容的是——公公的这个小妾当面对舒静吉的质询:你肯跟那个老男人离婚吗?黄莉那句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我肯”,让我意外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勇敢。
由此可见,女人在感情面前永远比男性更加大胆、真诚、专一且执着。这也是认识黄莉这么多年来,她唯一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也是唯一让我意识到其勇敢的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