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用钱砸出来的城市
我的幻想一次又一次落空,费多多始终没有出现。
“歌诗达”航行了一夜之后再次靠岸,我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爸爸和小柳阿姨为何会提着行李箱下船?我们的旅程不是还没结束吗?
爸爸敲了敲我的脑袋,“这个城市叫做迪拜,是全世界最最富有最最繁华的地方。迪拜有个全世界最好的酒店,我们要在那个酒店住上一晚,明天再回船上来。”
沙漠中那一片星罗棋布的绿洲,就是著名的迪拜。
宽阔的马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脏东西。车子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许许多多的立交桥像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巨龙。大路旁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像一个个巨大而巍峨的巨人俯视着这座城市。高楼大厦是不可能建造在松软的沙地上的,可是迪拜偏偏在沙漠里崛起了一座繁华都市。触目所见都是黄沙,可是这些细如尘土的黄沙并不适合做建筑材料,他们造房子的沙子都是从外国运进来的,就连打地基都需要经过特殊技术处理,把松垮的沙土压得结结实实。
爸爸说,这些建筑是用钱在黄沙里砸出来的,迪拜是用金子在沙漠上堆起来的一座城市。
在这样一块干旱的土地上,没有足够的地下水,没有充沛的降雨量,水成为最最珍贵的资源,植物树木成为财富的象征。看居民的富裕程度,是按照家中有多少树木来区分的,谁家的别墅树木成林,那一定是家财万贯的富商,或者是门庭显赫的皇亲国戚。
市区大路两旁绿树成荫,四处都能见到青翠的草坪和艳丽的花朵,让我怀疑我们是否置身于沙漠之中。
最不可思议的是一座座公园。那里绿树成荫,鲜花遍地。绿油油的草坪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漫步在一块地毯上。为了养育这些树木、花朵和草坪,每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木根部,都有一根细小的黑色橡皮管子。这些一段段的水管,每隔几分钟就会缓慢地滴漏出几滴水珠滋润树木,是每棵树的生命线。花草中还埋设着许多水管,到一定时间就会自动从地面伸出淋喷头,喷洒水雾浇灌草坪,使炎炎烈日下的花草树木都长得很好。
“小雨你知道吗,迪拜人对这些树木和草坪付出的代价十分昂贵,街头随处可见的树都是从外国空运过来的树苗,一棵树价值上万美元,每年维持每棵树浇灌的水费成本高达3000美元。”小柳阿姨边走边说还搂住我肩膀。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清清淡淡却绵绵长长,飘飘忽忽却挥之不散,是香奈儿!绝对是香奈儿!我对这款香水非常熟悉。之所以熟悉,因为它是妈妈的最爱。之所以是妈妈的最爱,因为是爸爸出国带回来的,以我名义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我还清楚记得拿到香水那天妈妈的表情。
她怔怔望着香水瓶,脸上是一阵强似一阵的悲戚,那悲戚让我感到莫名的心酸,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少顷之后,妈妈慢慢打开瓶盖,轻轻地,有些舍不得地,少少洒了一点香水在手腕间,扬起手在空中轻轻摆了摆,凑到鼻翼下,闭上眼睛,轻轻嗅着那气味。我凑到旁边,一股清清淡淡飘飘扬扬的味道立刻充满我的嗅觉,好闻极了。在这股芬芳的气息里,妈妈跟我说起这款香水的故事。
结婚前有一天,妈妈和爸爸从一家大商场门口走过,爸爸突然停住脚步,鼻子使劲嗅着什么,对妈妈说:“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他俩顺着这股味道找啊找,一直找到商场化妆品柜台,从卖香水的导购小姐那里,爸爸分辨出来这是香奈儿的气息。对于当时的爸爸妈妈来说,一瓶香奈儿香水实在太昂贵,他俩终究没舍得买。离开前,妈妈从导购小姐那里,要来了一张洒着香奈儿香水的纸条,两人一路上闻着,说着,回忆着。爸爸说:“等我以后有钱了,每个月给你买一瓶香奈儿!”
回到家以后,妈妈把那条香水纸夹到书里做书签。过了很久很久,翻开那一页时,依旧有那股迷人的香味。
妈妈久久捧着那瓶香水,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妈妈舍不得经常用香奈儿,在逢年过节,同学聚会,或参加重要活动的时候,才拿出来喷洒一点点。平日里,妈妈用的是在小店买来的便宜香水。
我也喜欢上了这股味道,每次缠着妈妈给我喷。她取出香水瓶,往我往衣服上洒一点点,仅仅只舍得洒一点点。
我没想到,小柳阿姨居然可以每天洒香奈儿香水!
一定是爸爸买来送给她的!
凭什么妈妈只舍得逢年过节,参加重要活动时喷洒一点点香奈儿,而小柳阿姨却可以天天用香奈儿?
我越想越气愤,装作系鞋带蹲下去,躲开了小柳阿姨搂我的手,直到那股香水味走远,心里还在愤愤不平。
等我将来长大了,工作了,一定给妈妈买很多香奈儿香水,让她白天、晚上、任何时候,身上都是这股好闻的味道。
有个念头电光火石一闪,我被这个念头震慑住。费多多和阿丁灯的失踪会不会和小柳阿姨有关系?
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小柳阿姨。
她外表清纯,性格温和,从来不会发脾气,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尤其在爸爸面前温柔得像只小绵羊,清澈得像汪碧水,单纯得像个初中生。但我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爸爸所说的“傻丫头”。她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有种超常的魔力,我开始有点惧怕她。
搞不好她就是传说中的职业老千,专门寻找有钱男人下手。
要揭露她的真面目,就必须了解她;想了解她,就必须跟她靠近。
爸爸接了个电话,转过身来一脸歉疚望着小柳阿姨,“他们知道我在迪拜,不去请他们吃顿饭会不高兴的。”
小柳阿姨款款一笑,“去吧!”
爸爸拍拍我,“你跟小柳阿姨去逛逛街,咱们晚上见。”
望着爸爸走远,我很奇怪地看着小柳阿姨,就像看个外星人。
换成我妈妈,至少要问清楚三个问题,才会放爸爸走。第一,是去请谁吃饭?第二,男的还是女的?第三,晚上几点回来?
我还怀在妈妈肚子里的一天,妈妈始终打不通爸爸电话,就径直去了爸爸公司。爸爸正和一个女同事坐在电脑前商量工作,妈妈一见,不由分说冲了上去,脱下脚上的鞋子劈头就打在女同事头上。幸亏她没有穿高跟鞋,否则女同事脑门上就是一个大窟窿。
妈妈不仅不允许爸爸和任何女性接触,还要每天检查爸爸的手机,逐个追问性别、关系。她经常为一个号码,或者一条短信,跟爸爸大吵大闹。
假如妈妈有小柳阿姨十分之一的温柔,百分之一的包容,千分之一的大度,也许爸爸就不会跟她离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