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三十六刀再次出世只是最近不久而已,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消息?还有,他居然写信说让他们前来“故地一叙”,那么,那个站在矮墙上的人对于当年的事情又知道什么?为了得到这两件事情的答复,他们两人居然从离此地极远的地方一路赶来。
此刻那个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墙头上,如果月色好,或许能瞧见那人是在盯着天罡三十六刀。
赵伦率先打破了沉默,冷冷地说道:“阁下,此刻才现身,可真让我们好等呀!”
那人回答:“名震江湖的天罡三十六刀已让我等了十年,我只不过让阁下等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阁下就不耐烦了吗?”
赵伦赵逡的心脏骤然一紧。
那人却又说:“都说触景生情,不知二位大侠重游故地,又生出怎样的情感呢?”
此刻天罡兄弟脑中急剧运转,他们在回忆十年前的往事。可他们越想越迷惑,因为那件事在他们看来,做的是又隐秘又痛快。
那件事,当然就是屠城的事。天罡兄弟二人在十年前大发神威,将这小小的成为化作死域。虽然不久后这件事就在江湖上掀起巨浪,但是凶手却从未被揪出。此事据传轰动了朝廷,上动天听。朝廷下令在江湖上通缉凶手,但多年过去,追寻无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屠城之后,天罡兄弟在江湖上就低调了许多,此后更是在那场大动乱到来之前早早地退出了江湖。他们一消失就是十年,直到近日,他们二人才再次复出。
可就连他们的复出,也是极其隐秘的,这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但更让人觉得脊背生寒的,就是这人居然说,他等了这二人十年?天罡三十六刀绝不是两个软蛋,但此刻心里却有点儿发虚了。
“阁下——我兄弟二人,不知道阁下究竟在说什么。”赵逡说道,此时此景,只得装糊涂了。
“是么。”那人冷笑,但随后又叹气,道:“天罡三十六刀,果然名不虚传。刀法不见得如何了得,单论这混账程度,便是一绝。果然不愧是江湖上罕有的败类。”
矮墙上的人影如此说,对面天罡兄弟却觉得胸中怒火中烧。他们二位自然不是江湖上的好鸟,但他们更不是被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闯荡江湖的人,无疑都对自己的声名极为在乎,天罡三十六刀这种恶人自然也是如此。非但如此,他们还要比别人在乎的更甚。他们犯下坏事,留下恶名,却又偏偏不让别人去言传。有人在江湖上传播他们的恶名,他们就将他们杀掉。他们刀法奇绝,天罡三十六刀一出,杀人就像切豆腐一般。
但如今矮墙上的人当面讽刺他们,他们却也并无动作。这固然是因为他们疑惑的事情尚不得解决,也是因为他们二兄弟知道,这人还是个江湖罕有的高手。
赵伦道:“朋友,寒夜寂寂,冷月凄凄,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倘若叙旧,我们不妨去找个酒楼。”
赵逡道:“找个酒楼,喝上一盅,总是好的。喝罢酒之后,倘若再找个小妹,那简直是皇帝过得日子了。”
那人听到他们所说,居然笑了起来。虽说瞧不见他的脸面,但却可以从笑声中瞧见他的神情。
“是极是极。如果我再年轻十五年,一边喝酒一边揽着小妹,那真是给我个皇帝我也不换。”
赵逡道:“哪里还用在年轻十五年,我二人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有了美酒和美人,岂不也仍逍遥快活?”
他们竟然闲聊了起来,而且竟然聊起了酒和女人,聊起了两种最容易让男人中毒的东西。
那人道:“是。阁下说的极是。如果二位非要请在下喝酒,我倒知道一个极好的去处。非但是喝酒的好去处,也是找小妹的好去处”
赵伦问:“哪里?”
那人答:“万花楼。”
赵伦又仿佛知道他要说的地方是万花楼,于是便接着问:
“阁下是否也来自万花楼?”
那人又笑了起来,道:“不错,我来自万花楼。”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要去那里快活,我就不再收你们的银子了。”
赵逡又问:“不收银子,那收什么?”
那人简直要捧腹大笑了,他道:“不收银子,当然收黄金了。姑娘们一贯喜欢黄金。”
这人真是奇怪,他们相识一场,而他又出身万花楼,他们要去快活,那他自然应当请他们去才是。可他居然还要向他们收钱,居然还不要银两,居然还要黄金。
可赵伦的回答竟然更奇怪。他似乎是很认真地、很苦恼地说:“可我们二位
兄弟身上并无金叶子。”
那立在矮墙上的男子,此刻竟要捧腹大笑了,他道:“不,二位还是有带黄金出门的。”
“在哪里?”
“你们平日里喜欢把银子放在哪里?”
“当然是钱袋里。”
“钱袋呢,钱袋又放在身上的哪里?”
赵伦用手拍了拍腰间:“当然是别在腰里。”
“那就对了。”矮墙上立着那人显出很欢喜的样子,“你们身上的黄金不就在那里吗,现在我们可以启程去万花楼了。”
赵逡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将腰间的钱袋解下,又将它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道:
“这里面哪有什么金子。”
这真是奇了。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贼人,此刻说话竟然有些孩子气。
“我说的金子,当然不在你们的钱袋里。”
“可你刚才分明——”赵逡想要辩解,可他住了口。矮墙立着的那人仍在笑,看他的样子,真让人担心他会失足从矮墙上掉下去。那样的话,虽然不致身残,可毕竟要在江湖上增添一笔笑料了。
此刻赵逡点点头,道:“阁下说的不错,我们二位兄弟身上的确有不少黄金。”
那人笑说:“那就对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去万花楼喝酒了。非但要喝酒,简直可以喝最好的酒,非但可以寻姑娘,简直要去寻长安城最俏的姑娘。”
赵逡点头,道:“的确如此,毕竟我二位兄弟的名声虽说不好听,但裤腰带上系着的大好头颅,却也值得不少黄金。”
那人呵呵笑道:“没错。你们这两个又老又丑的脑袋,倒能在万花楼换两杯最值钱的佳酿,和最好看的姑娘,你说这公平不公平?”
赵伦若有所思,道:“的确不公平。”
“但也没有办法。”矮墙上的那人又说,口气居然有些无奈,然后他又发问:“长安城离这儿远不远?”
“实在远极了。”
那人笑道:“既然远的话,那么二位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他的话音未落,天罡兄弟却已拔刀跳起来了。骤然间,又施展出了那套天罡三十六刀。此时风声大作,呼呼作响。细辨之下,这风居然是黑色的。黑色的风简直要将这七十二道刀芒给绞杀了。那天罡兄弟脚尖一点矮墙,竟复又腾起一二丈,在半空中施展毕生绝学。
但之前那人也绝非庸手,非但如此,他的内力似更隐隐压天罡兄弟一头。这不过四五个呼吸间,三人已过五六十招。一时间,刀光如幕,黑夜如昼。
那人使一柄长剑,剑势如龙,连连攻破天罡兄弟的防御。这使得他们暗暗叫苦。须知,这二位兄弟的组合剑法,讲究的就是彼此间的配合,可他们施展组合剑法的时候,那人的长剑却偏偏要破掉一人的防御,使得那人不得不撤去刀势,而格挡在胸前。如此反复,天罡兄弟简直就是各自为战,多年来的配合毫无用武之地。
三人又过了百十来招,不分胜负。那天罡兄弟却一齐跳出战圈,又一齐道:
“不愧是剑谷卓清风,当真是剑法无匹,天下第一!”
赵逡道:“岂止剑法,卓兄的轻功,如今也近乎绝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