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收到了爸爸的老朋友华世俊老师的来信。华世俊老师和妻子都是紫田县城城关中学的老师。他们和齐莹家是世交,都是紫田县人,年轻时分配到边境小县黄芦县,在那边呆了差不多二十年,后来先后调回老家紫田县。华世俊老师家的情况和齐莹家情况一样,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华声已经从西南州师范大学毕业,分到紫田县的一个镇中学当老师。
小时候,还在黄芦县的时候,齐莹爸爸就经常在节假日带着齐莹和哥哥到华老师家中做客。华老师当时在一个小乡村里当老师,住的地方离齐莹家挺远,骑自行车要一个多小时,当中要经过一段很陡很长的坡。公路两旁的风景很美,绿树葱茏,鸟声啁啾,时不时会看到小瀑布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爸爸骑着自行车,齐莹坐车头,哥哥坐车尾,爸爸让他们抓牢,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一路上的好风景,让她难忘。
回到紫田县后,齐莹见过他们两三次,上次见面时,她还是初中生,当时华声哥哥已经是大学生了。
华老师在信中向齐莹讲述了华声哥哥从不想当老师---不得不当老师---热爱当老师的思想转变过程。强调不是爸爸让他写信的,是他知道了齐莹的情况 ,他觉得自己做为爸爸的老朋友,做为齐莹的长辈,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让齐莹不要误会自己的爸爸。
华老师信中还说,希望齐莹能为父母着想,因为齐莹的父母一生道路曲折坎坷,这几年又有一些意外打击(齐莹想起了二哥哥,心中立刻揪紧了),精神心理上负担已够大了。为人子女,要为父母着想,不要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攥着这封信,齐莹觉得手里和心里都沉甸甸的,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退学对她来说已经绝对不可能了。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看完信,她默默地撕掉了退学申请。
齐莹时常觉得自己太弱小了,卑微得不值一提。不管你的自我感觉如何良好,不管你是何人,在那股强大的社会洪流面前,总会轻而易举地被淹没。倒不如现实点,识时务者为俊杰。短短的几天,齐莹的思绪不知走了几百年,她似乎成熟了许多。
齐莹知道,往后要靠自己了。她已经18岁了,该独立生活了,她已经在父母的双翼庇护下生活了18年,她现在是成年人了,该长大了。要对今后的目标有个打算,既然打定主意想改行,那么总会有机会的。
基辛格说:“人生有无数次机会从你身边流过,有大的,有小的,看你如何把握了。”机遇只会光临有所准备的人,不具备一定的条件,要想改行,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然对未来,齐莹看不清,但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走父亲的老路。她的骨子里不安于现状的细胞太多,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她会干出令人咋舌的事来的,她敢肯定的是自己不会一辈子待在紫田,一辈子属于山野,不会当一辈子的教书匠。她不会甘心命运的安排,她决不听从命运的摆布,有朝一日,她定会摆脱命运强加给她的命运。
周末仍到图书馆里看书,和图书管理员林阿姨聊了一会。林阿姨对齐莹比较了解了。
她对齐莹说:“如果你愿意,我帮你在洪山县物色个有权势的男朋友,毕业时帮你分配到平城市去。”
“我有男朋友了,不想走这条路。”齐莹说。
“你啊,就是太死心眼。又不是让你马上结婚,交个朋友嘛。朋友多了好办事。”林阿姨说。又补了句:“你那个男朋友,得了吧,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一个学生仔,拿什么帮你。”
“你想改行的话,要抓紧时间向党靠拢。学生党员分配比较好。现在党处于低潮,你们年轻人更应该投机投机。捞张党票。”
齐莹反感这种做法,她说自己的思想上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还需要不断学习,改造思想,今后思想高度达到了,会递交申请书的。林阿姨在一旁直叹她的脑子太死板。
想到林阿姨是洪山县本地人,认识的人多,齐莹托她帮自己找一份家教的工作,林阿姨答应了。
齐莹在笔记上摘抄下了一些话。
“我是谁呢?谁能告诉我?茫茫宇宙,我们都是孤独的过客。如流星,终会模糊了瞬间的轨迹。我在干什么?我要得到什么?我莫名其妙。每天为不知谁要我干的事忙忙碌碌,风雨兼程,人生何以如此奇怪?”
“人不是生来被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可就是打不败他。” (《老人与海》)
“命运是千变万化的,随便出什么价钱,我都要买一些。”(海明威)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尼采)
每到周末,天还没黑下来,早早地,宿舍大楼外就有男同学等着了,不用说,都是来约女朋友或心仪的女孩子的。宿管阿姨在楼下叫到名字的女孩子,就象一只欢快的小鸟,或欢呼雀跃,或满面含羞,飞快地飞出了宿舍。
有时,齐莹也会感到自己象只迷途羔羊,孤立无助。她渐渐明白人为什么寻求爱和温情了。在孤寂痛苦迷茫的时候,所谓的“爱情”就会乘虚而入。师兄师姐们经常开玩笑:如果你实在无聊,就采取恋爱疗法,玩玩爱情,三年过后,潇洒地说一声:“谢谢你对我的照顾,Bye-bye!”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恋爱疗法确实是个不错的医治伤口的药方,可齐莹不想玩这个游戏。不是没有人约她。正好相反,是不断有人约她,但都被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吓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