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说:“别打,别打,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关心我。”
赵头说:“我关心的是我自己,要是你在工地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包的这半年工程就完了。”
老徐说:“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去医院多耽误时间,待会儿我还要干活啦。”
赵头不高兴了,说:“今天你就不要干活了,别给我添乱。”随后大声喊道:“谁愿意倒水泥?谁愿意倒水泥?”
工人们望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和弥漫的粉尘,没有作声。
倒水泥不是技术活,却是一个辛苦活,因为水泥是极细粉末,粉尘实在太多,呛得人换不过气来,加之天气又热,所以谁都不愿意干。为了赶进度,好顺利拿到工程款,赵头不得不催大家中午干活。他又大声喊道:“倒水泥,一天五百!”没人行动。
“倒水泥,一天六百!”赵头又大声喊道。还是没人行动。
“倒水泥,一天八百!当天结帐!”赵头又大声喊道,还是没人行动。
突然,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我来!”是杨超。
杨超大踏步走了过去,赵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个年青人约莫二十五六,不算高也不算矮,长得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赵头笑了,说:“你,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别捣乱。”
杨超说:“不要小看人,我行。”说着就走过去倒水泥。
杨超是真的想倒水泥,因为他听赵头说工资八百元一天,要知道,他在那家广告公司试用期一个月才八百块,转正后工资再议。这里一天八百,实在太诱人了。
杨超抽掉水泥袋的绳子,推倒水泥袋,抓住后面用力一提,想把水泥倒出来,水泥袋子却没有动,就像长了根似的。这可是五十公斤一袋的水泥,也就是一百斤,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提动的。
杨超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嘿”的一声,终于提起袋子,水泥像水一样倾泻而出,瞬间烟尘罩面,呛得杨超换不过气来。但是,为了八百元,一天八百元,杨超憋住劲,又去抽另一袋水泥的绳子,“嘿”的一声,又倒出一袋水泥,粉尘飞扬,眉毛胡子全是灰。就这么一会儿,杨超已是满头大汗,他擦了一把汗水,又去倒水泥。
越头看得目瞪口呆,说:“小兄弟,你要是有什么心事,找另外的地方出气去,我这里不是发泄的地方。”
杨超一边倒水泥一边说:“发泄,发泄,发泄了还有钱,我就在你这里发泄。”
一名工人对赵头说:“完了,完了,赵头,你遇上疯子呢。”
赵头说:“没关系,等他自由发泄吧。”嘴角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赵头清楚,工地上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像眼前这个年青人,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坐办公室的,大热天的,他能干多久?能坚持一个小时就不得了呢,要是干不到天黑,他就休想领工资。
杨超干了一会儿,就觉得累的不行,呛的不行,汗的不行。此时他又想起了父亲,以前父亲在工地上干活也是这样吧,听父亲说当年他也是倒水呢,为了给他多挣学费,父亲选择了这种既简单收入又高的重活。父亲能干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呢?父亲能坚持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坚持呢?杨超咬着牙,继续一袋一袋倒水泥。
老徐走了过来,眼里满是愤怒,好像在质问: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活?
工地上的人有什么话都写在脸上,办公室里的人有什么话都记在心里。
杨超就特别喜欢老徐的表情,一指旁边的水泥袋子堆说:“水泥袋还多着呢,我没有抢你的活。”
老徐,一个瘦瘪的老头,他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独自倒水泥。没倒几袋,他就来不起了,撑着水泥袋子堆喘粗气。
杨超说:“叔啊,你下去歇息吧,这活我来干。”
老徐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超笑了:“要不这样,你负责抽绳子,我负责倒,怎么样?我看你已经搬不动水泥了。”
老徐沉默了一会儿,“刷”的一声抽掉了一袋水泥的绳子,杨超提起来就倒了,老徐继续抽,杨超继续倒,配合得还真默契。
工地上的其他人都在各干各的活,有的在运河沙,有的在搅拌,有的在运砖,显得有条不紊。但有一个地方不太平,时不时的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吼声,好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又或是在打架,与工地上的和谐氛围格格不入,那里就是工地办公室。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赵头,怎么一回事呢?杨超很想问一下老徐,但是两人话都还没有说,不熟啊,又不好问。
工地上的人都很奇怪,有人干架,怎么都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呢?
更奇怪的是,在水泥粉尘的烟雾里,杨超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女的,似乎是很清秀的一个美女,他大叫起来:“美女!”
“哼!”老徐重重的哼了一声,好像不相信。
杨超再仔细一看,美女不见了。
一会儿他感觉眼前似乎又有人,大喊一声:“美女!”一下子冲了过去。面前确实有一个人,但不是美女,严格地说不是女的,他是朱长顺。
朱长顺推了推眼镜,盯着杨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定是朱长顺搞的鬼,才让自己丢了工作,杨超看见他就来气,真想冲过去打烂他的脸。
朱长顺阴险的笑了,转身走了。
杨超继续倒水泥,他越倒越气愤,越倒越来劲,他觉得朱长顺就是水泥袋子,又笨又重又讨厌的水泥袋子,“我倒!我倒!”他一边倒一边喊。老徐看得一愣一愣的。
突然,眼前又浮现出了美女的身影,杨超以为又是朱长顺在看他的笑话,大喊:“朱长顺,王八蛋。”一下冲出了水泥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