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志行,一秒钟也不想耽搁,和小五、迈克一行三人,买了车票直奔陕西。
一路上由于迈克这个黄头发的洋人相伴,很受礼遇,又不似来时带了货物,所以只用了不到4天时间,志行就回到了三原县。
志行直接安排迈克住在了自己家里。顾菲儿见志行安全归来,自是非常高兴,却又见志行带了个洋人回来,还要住在家里,当然非常不习惯,但在收到志行特意带给她的礼物后,心里一阵甜蜜。
迈克知道这是志行的妹妹,立刻很绅士地向顾菲儿问好,还打算行吻手礼,顾菲儿满脸通红,立刻躲进了自己屋里。志行就特意叮嘱小五先不要回镖局,陪着迈克,免得菲儿害怕。
因为一路上李志行马不停蹄,迈克想象中的旅行并没有实现,不过他是第一次到达中国内地,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觉得还算有趣。
李志行首先回了趟学校,把狗娃、周一飞、老魏等一一叫来问了情况,学校比较平静,唯一的大事就是,狗娃把教算术的黄先生给开了。
狗娃说这个黄先生在学校里抽大烟,还宿娼,估计以前就有这些不良嗜好,李志行在的时候不敢表露,志行走后没几天,就忍不住了。在学生间影响很坏!
狗娃去劝说,黄先生觉得狗娃年轻,而自己又是与李志行关系密切的张老东家推荐的,想来狗娃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浑不在意。
于是狗娃经过和周一飞、岳峰商量后,便辞了黄先生,课程狗娃暂代了几天。很快由会友镖局魏振山推荐了一位宋先生,已经上课有一阵子了,本事不错,学生们很满意。
“因为你不在家,这件事情没有请示你,可黄先生的所作所为我觉得影响实在太坏!志行哥,你不会怪我吧?”狗娃看着李志行,心里有点没底。
李志行静静地盯着狗娃不说话。
见李志行不开口,狗娃有些害怕和着急,以为志行生气了,又说“志行哥,一个是因为黄先生所为很差,但我主要也怕黄先生坏了志行哥你的名声,也坏了学校的名声,又怕你回来后责怪我没管好,但我知道,志行哥你最恨抽大烟的人了!……”狗娃越说越急,差点哭出来。
李志行忽然张口大笑道“哈哈,狗娃,你终于长大了!我不但不会怪你,还要大大的夸奖你!我临走时将学校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成长,你觉得不利于我们弟兄的事情,就一定要阻止!你说的没错,我若在家,也会第一时间将黄先生开除掉,我们学校要培养的就是体魄健全的人,黄先生这样怎么能为人师表?狗娃,你终于成长了,你做的很好!我很高兴!”
“真的?!志行哥,我真的做的好?”狗娃破涕为笑,一下雀跃起来。
随后李志行又拿出给狗娃的礼物,这是一个铁皮做的小火车,上过发条之后能够在地上跑,还能发出咔咔的声音,像车轮在响。
“狗娃,你知道这是啥吗?”
“噫,这是啥?真漂亮!”狗娃眼睛立刻亮了,这孩子从小被拐卖,每日被虐待,何曾玩过什么玩具?本来这阵子李志行不在时,锻炼出来的几分沉稳和一丝威严,一下荡然无存,露出了玩童的本性,毕竟还没有长大。
“这叫火车,当然,这个只是玩具,真正的火车,一个就可以拉上千匹马拉的货物,人还能坐在上面,比马跑的还快!”李志行笑着说道。
“啥,比马跑的还快?可以一千匹马拉的东西?志行哥,你真的见过吗?”狗娃瞪大了眼睛。
“嘿嘿,以后带你去坐。”李志行笑着摸了摸狗娃的头,和狗娃、猪娃在一起的时候,李志行心情总是很温暖。
狗娃又问起志行上海之行的情况,李志行笑笑,说后面再慢慢告诉你,却给狗娃演示玩具火车的玩法,让狗娃先去轻轻松松玩一玩,然后把学校的事情安排一下回家再谈,于是狗娃爱不释手的拿着火车玩去了。
和周一飞的谈话比较短,周一飞讲述了这一段学校的情况,并对狗娃十分夸赞,说桂助理聪明果断,辞退黄先生一事让学校员工十分敬佩。
等志行和这几个人谈完后,冯春霖便来汇报。
冯春霖的汇报详细的多,包括最近学生们的动向,学校员工发生的大事等等。尤其是狗娃辞退黄先生一事,黄先生是什么时间在宿舍抽大烟、怎么带了妓女进来、又怎么被发现、狗娃怎么处置此事、黄先生被辞退时都说了什么、以及在快班上学张老东家的侄子对此事的评论等等。
从冯春霖的汇报来看,狗娃此事做的不错,没有引起大家的怨言,并树立了在学校的威信。
汇报完毕,冯春霖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元,说到“报告校长,这是您临走前交给我的银元,原有30块,因慢班同学牛来发母亲忽发急病,家中清贫不能就医,学生便以校长的名义给了他3块大洋救急,剩下27块现在奉还校长。”
哦?李志行颇感意外,盯着冯春霖看了一会,冯春霖挺直的站着,静等李志行吩咐。
“春霖,你做的很好!这些钱先留在你处,以后你每月到桂萌生处支取8块大洋,其中3块发给你作为生活补贴,另外5块一并作为你联络同学的经费,望你尽心行事。”
“谢谢校长!”冯春霖大声说。
李志行又看看冯春霖,眼神柔和了下来,说到“还有,以后每月到桂萌生处再支取10块大洋寄回家中,你作为长子,家中人口又多,实为不易。你既肯为我尽心尽力,我自不能置你家人于不顾,只希望这些钱能让他们生活的稍微好些。”
冯春霖忽然感到泪如泉涌,忍也忍不住。自己出来求学,其实不易,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家中父母、弟妹每天如何忍饥挨饿,艰难度日,此时校长主动照顾,冯春霖再也控制不住。
“好了,春霖,我亦知你是有志向的人,尽心做事,我定不负你一个好前程。”
“是!谢谢校长,春霖一定誓死追随校长!不负校长重望!”冯春霖强满脸泪水地大声回答,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将学校的事情安排好,志行就急忙带着狗娃回家,家里还有一个洋鬼子呢,三原县多数人恐怕没见过洋人,语言不通,别出了岔子。
到家后,迈克却不在,只有顾菲儿在家。一问之下,原来迈克要出门去逛,小五只好跟着。志行忙带着狗娃去找,狗娃问道“啥?志行哥,你带回来一个洋鬼子?”
“嗯,为了做生意的。”
“我们要和洋人做生意?”狗娃很惊讶。
“现在还不完全是,以后会的。”这个一句两句讲不清楚,以后再细细说。
两人沿街找了一会,看见前面围着一堆人,听着小五的声音在大喊“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坏了!莫不是迈克和人们起了什么冲突?志行急忙挤开人群,小五一见志行,仿佛见到了救兵大声喊“小师叔,小师叔,你可来了!”
迈克一见志行,也大声喊“李,你来了!你看看,这是一匹小马吗?”,迈克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红红绿绿的用碎布缝成的小马玩具,高兴地看来看去。而卖东西的摊主却远远躲着,害怕地忘着迈克,不知所措,看来迈克是想要这个布艺。
李志行急忙走上去,给周围的人解释到“大家不要怕!不要怕!这个洋人是个外国大富商,是来和我做生意的!不会伤害大家!”说完给了摊主一块银元,拉着迈克赶快就走。再等一会,估计想看马戏的人们都会赶来。
不料迈克觉得摊主似乎因为他受到了惊吓,又拿出一块银元递给摊主,夸奖摊主的布艺很好看。摊主不知道迈克说什么,也不敢伸手,志行笑着说“洋人夸你的东西好,再给你一个大洋,你不用害怕,拿着就好。”
摊主一听,由害怕变成高兴,讪讪地笑道“李先生,我不害怕,我不害怕。”哆哆嗦嗦的接过迈克的大洋,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志行拉着迈克,边走边给他介绍狗娃,告诉迈克“这是桂萌生,我的弟弟。”
“哦,这是你的弟弟吗?真的很可爱,你好,我叫迈克!”说完笑着向狗娃伸出手。
狗娃第一次见洋人,也很害怕,本来一直躲在志行身后,此时忽然见志行介绍自己,洋人还伸出了手,立刻有一种想跑的感觉,不料却被李志行死死抓住了胳膊。志行笑着对狗娃说“去和迈克先生握个手,说你好!”
于是,狗娃鼓足勇气,和迈克握了个手,生硬地说到“你好!”,迈克握过手之后哈哈大笑。
虽然有小五驱赶,但跟随的人群还是越来越多,最初女人和小孩都不敢围观,此时因为迈克有李志行陪着,并且说笑不断,大家觉得这个洋鬼子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女人和小孩也渐渐跟随在身后。
李志行本来想赶快回家,但念头一转,便领着迈克在街上逛了起来,有迈克喜欢的东西就帮迈克买下来,一路上和迈克有说有笑,显得十分亲密,最后索性领着迈克到仙客来去吃饭。
迈克的到来,引发了仙客来一场混乱。
先是贵生见师父领进来一个洋鬼子,急忙招呼并通知林东家,林东家慌张赶来,问清楚洋人只是被志行带来吃饭,便赶紧安排上最好的酒菜,不料一回头,厨师也赶来看热闹,林东家生气地让厨师赶快回厨房,耽误了做菜怎么办?幸好这会别的客人也在看热闹,没人催菜。
中餐迈克很少吃,不过“吃”可是中华灿烂的文化传承之一,李志行在饭店当过伙计,也算半个行家,如数家珍的向迈克一道菜一道菜介绍。
这个牛仔很少吃到这种美味,大概在美国西部的时候,一般吃豌豆土豆泥加碎肉,所以对这些美食赞不绝口,就是不会用筷子,拿了一把勺子捅来捅去,志行只好另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时不时帮迈克夹菜,迈克边吃边感谢。
吃饭间,苗帮办忽然赶来,原来迈克在街上闲逛,已经惊动了县长,听闻忽有洋人至,轰动市野,堵塞街衡,不知所为何事,又听闻由李志行陪同,便急急派苗帮办前来查问。
李志行见苗帮办到来,急忙起身行礼,说到“我本正欲去拜谒帮办大人,不意正在这里遇见,快请就坐。”
苗帮办顾不得客套,看着迈克说到“志行老弟,这个洋人是怎么回事?”
志行笑着请苗帮办先入座,听他慢慢解释。随后便将苗帮办介绍给迈克,说是县里的官员。谁知这个迈克也是个妙人,听说是个官员便一脸倨傲,也不问好,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吃东西。
原来迈克在上海滩混了一段,生意虽做的不好,却学习了洋人在华经营第一要务,那就是见到中国官员一定要态度倨傲、甚至飞扬跋扈,因为中国官员都怕洋人,这样便可以的得到很多好处。
苗帮办见洋人不理自己,也觉得很自然,便小心翼翼向李志行询问洋人来的目的。
李志行便向苗帮办说明,这个洋人是美利坚国美亚洋行的老板,准备和自己合伙在三原办纱厂,并准备在上海和陕西两地招股,这个洋人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苗帮办一听这个事情太大,必须马上汇报,也不多坐,就告辞走了。
回到家里,李志行安顿好迈克,让小五先回镖局,就跟狗娃讲起上海之行的情况,以及准备募款的设想。当听到需要约4万块大洋后,狗娃很担忧,目前手头只有大约不到2000块大洋,志行笑着让狗娃不用担心,一切自有安排。
当天晚上,苗帮办就找到志行家里,告诉志行,办纱厂的事情太重大,需要向省府汇报,问志行什么时候能走?志行不想耽搁,遂定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