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有筝声响起,清空悠扬,另一种韵味的歌声也慢慢浮出来:“风吹山林兮,月在水中移。薄暮钟声伴我归,长烟随依依。”
众人在台上弥漫的雾气中找到弹筝者,也是一位青葱少女,朦胧中看不清面貌。
然后悄悄地,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参与进来了,而且渐渐清晰响亮。
众人又在舞台另一边,找到另一位少女,她身着嫩黄衣裙,垂鬟分髾髻,悠闲地边弹边唱:“点一灯篱落兮,千年同促织。书一砚梨花雨,稻香伴我憩。”
然后,三种乐器交融合奏,三位少女和谐轮唱:“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田园赋新诗,赋新诗……”
歌词唱罢,余音绕梁,而乐器之声仍未停止。
筝声清越,琴声悠扬,而箜篌之声既空灵柔美,又宽广大气,将筝、琴两声揉和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美妙。
直到乐声渐渐稀小,最后归于空无,众人还沉浸在极致的享受中不愿走出。
全场静默。
直到三位少女站到舞台中间,一起鞠躬致谢。
众人这时才如梦初醒,击掌赞叹。
皇后恍然大悟:“原来不止福宁郡主,还有两位小姐一起表演!这位是……宋府宋大小姐?”
“禀告娘娘,正是简书。”宋简书连忙行礼回应。
未婚妻!皇子席上的怀王一时呆住。
眼前的乐曲只应天上有,不过他不好意思盯着别的女孩看,因此不留意弹者是谁。
听熟悉的嗓音自报名字,才定睛一看。
还真是她!
之前从未听她提起此事,这,简直是一大惊……喜!
看着台上清丽绝伦的人儿,怀王恨不得跑上去拉开她、藏起她,以免周围那些目光发直的登徒子抢了去。
宋简书又娇羞又自得地看了他一眼。
皇后又看向那位穿嫩黄衣裙的少女:“这位是?”
少女恭恭敬敬自报姓名:“民女小姓范,名筑瑛。”
宋简书行礼补充:“娘娘,范小姐是范大儒的孙女,是简书的师妹。”
皇后“哦”了一声,见这范小姐举止大方,言语得体,不由好感十分:“你和简书是同窗?”
范筑瑛回答:“民女和宋师姐,皆师从月见夫人受业。”
月见夫人,出身书香人家,才学非凡,可惜不喜抛头露面,只有三首诗传出来。
凭这三首诗,月见夫人就被文人学士们评为“当世女榜眼”。
“当世女状元”,是柳絮因风院的沐夫人。
不过,沐夫人因两个得意门生都成了歪材——玉丽妍成了杀人犯、崔砚池成了废妃,声誉大跌,很多女学生从柳絮因风院退学了。
明日,贵女们会一窝蜂去找月见夫人拜师。
只是,从没听说过月见夫人收徒,而且她行踪不定,哪里寻去?
此刻,贵女们听说宋、范二人居然师从月见夫人,又是艳羡又是嫉妒。
偏偏还有更让她们艳羡的。
当皇后问乐曲作者为谁时,玉丽筝和宋简书都笑眯眯看向范筑瑛。
范筑瑛也落落大方承认,乐曲为自己改编:“禀告皇后娘娘,此曲由《云水禅心》填词而来,民女对原曲谱增删改调,并填词。”
“改得太好了!”皇后大赞, “保留了原曲精髓,而又谱之以三种乐器,增添三部女声,女声又分为独唱、合唱、轮唱,此创作功力,非一般乐师能为!”
不由瞥了皇子席位一眼。
却见儿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孩子!”皇后不由在心底叹一口气。
这时,乐席上站起乐府协律督尉,冒昧向皇后请求,想得到范大小姐的乐谱。
皇后问范筑瑛,等到她应允后,命宫女到范府席位,将乐谱找来,递给协律督尉。
众人又是哗然:能够让乐府官员求取曲谱,范小姐可是第一个!
皇后见范小姐形容刚刚长开,就知道她初到及笄年华,难怪以前不见出来。
“皇上,”皇后转头问崇明帝:“今次宴会,出来不少新的才子才女,犹以范小姐为最。”
崇明帝“哈哈”大笑:“我朝人才可谓十步芳草、春笋不断,重赏!”
皇后立刻重赏此次盛会的新人,范小姐的奖赏更是加倍。
得了皇家奖赏的才子才女自是喜喜洋洋,其家人亦荣耀十分。
宴会之后仍然游园。
这几日天气稍暖,韶安军又送来不少暖房鲜花,荟梅园竟似春日来临。
元宇澄走出宴会厅,正想打马去“加班”,被等在马棚边的怀王和陆锡阳一把拖住:“又没人驱赶你,为何急吼吼要回去?”
“刑部有些许公事要办。”齐王仍然去解缰绳。
陆锡阳说:“假话,刑部公事早已不归你管!”
两人一把将齐王拉扯转身。
耳边一阵吃吃笑声,齐王一转头,面前站着四个女子,正手帕掩口看着他笑。
齐王脸红到耳根。
“走吧!”怀王和陆锡阳将齐王扯得横着走,见他肯自动迈步才放开手。
背后依然是吃吃笑语。
“嘻嘻,你们看四殿下!”
“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与梅花有仇?”
“与花都有仇吧?话说韶安军送来的花多稀奇,居然不爱看!”
“要不菊菊,待会你对陆大人来个拈花三笑,怎么样?”
……
走着走着,玉丽筝就说她有事先回去了。
然后陆锡阳和吕冉菊碰到了各自的家人,这两家大人正在亭子里聊得热火朝天,见双方儿女经过,连忙喊住,叫站到父母身边去。
于是又少了一对。
剩下两对,两女在前,两男在后,在花海里散步。
走着走着,越走越近,怀王就去给宋简书普及花卉知识,然后两人隐入花丛,不见了。
最后,剩下齐王和范筑瑛两人杵在原地。
齐王站在一丛“四季梦桃”前,好似玉树立在北风中,几许美好,一丝淡愁。
他侧面对着她,也不说话。
范筑瑛很是尴尬,于是福身告辞。
走了十几步,回眸一瞥,见齐王呆呆看过来,就嫣然一笑:“你不走吗?”
齐王满脸通红,跟在她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