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墨书劝得有道理,可是崔砚池哪里沉得住气?
她一向自视甚高,得祖父默许崭露头角后,又屡屡得到皇上夸奖,如愿嫁给皇家嫡长子,一时风头无两。
眼看一步步朝祖父设计好的方向走去,中途忽然变了道。
齐王本是被母后放在温室里养育的,到底欠缺大气。
倒是打算当作助力的楚王越来越出色。
更令人不忿的是,他对自己越来越生分,有时简直避如蛇蝎。
肯定是玉丽筝用狐媚诱惑了他,不断挑唆他。
“小姐,墨书不能陪您去,您一定要爱护自己,多保重!”墨书哭着跟在旁边说。
崔砚池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往门外走。
也不知怎地上了车,车帘放下,挡住了府门前抹泪的墨书,挡住了两边指指点点的人群。
崔砚池气恨恨地瞪一眼跟着上车的赵宫令。
母后是恨极还是不放心?竟然换了全部丫鬟,还派赵宫令亲自送到兴国寺。
车出东城门,再出东郭门,又行了一段路,停下不走了。
赵宫令撩起门帘:“前面怎么了?”
“报!”侍卫按剑跑回来,“前头来了福宁郡主的车队,正在协商怎么走。”
赵宫令连忙下车,快步赶去前面。
一边是王妃的车队,一边是郡主的车队,按常理该郡主让路。
但是,这是个被皇上处罚、带罪静修的王妃,面对的,是御赐的郡主仪仗。
崔砚池撩开车帘,气势肃然的郡主仪仗跃入眼底。
仪仗后边,是高大华丽的马车,车帘掀起,玉丽筝正直直地看过来。
御封福宁郡主,衣着光鲜亮丽,头上首饰葳蕤闪光,尊贵无比。
再看看自己,素面素衣,清汤寡淡,面容憔悴。
玉丽筝手腕微翻,展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招呼:“原来是齐王妃!失敬失敬,这就让您的车队先过。”
“不!”崔砚池由宫女扶下车,“久而不见郡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郡主可愿意移步?我请郡主小酌两杯。”
玉丽筝犹豫了一下,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也跳下车来。
众人旁观,眼里只见:福宁郡主谦卑恭逊,甘愿让路。齐王妃自请郡主小坐,不知要说些什么。
两车队刚好会在十里长亭。
双方下人麻利地整理好长亭,布上青茶薄酒,就闪退到远处。
崔砚池看一眼赵宫令,赵宫令福了福身,退到听不到说话的地方。
娄飞婵也退远了。
玉丽筝端起茶杯敬对面人,脸上堆着笑:“齐王妃屏退所有人,难道有什么秘密要说出来?”
崔砚池看她笑眉笑眼的样子就来气:“是,本王妃觉得,必须与福宁郡主好好谈一次。”
“哦?”玉丽筝笑容不减,“也是,你我之间是得好好谈一谈。”
崔砚池咬了咬下唇,冷哼一声:“我有今日,都是拜郡主所赐是不是?你和楚王、怀王、太后,早算计好了是不是?”
玉丽筝愣了一下,收起笑容,指指自己:“我?对你?齐王妃,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被罚出京城去静修,乃是因为私自结交铁弗人,还派暗卫飞箭传书。”
众人旁观,只见:福宁郡主善意敬茶,齐王妃却冷面指责,郡主似乎百口莫辩。
“胡说!”崔砚池一拍石桌,“若不是你,我的暗卫怎么会落入京畿卫手里?你本来就和京畿卫牵扯不清。”
玉丽筝摇摇头:“搞笑,齐王妃派暗卫做恶事,倒指责抓捕暗卫的京畿卫?本郡主大开眼界。”
崔砚池无言以对,自袖中拿出一枚金钗:“你知道这支金钗的来历么?”
玉丽筝微微一笑:“如果本郡主对王妃的金钗不感兴趣呢?”
崔砚池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不感兴趣,你是不敢了解。”
“哦呵?”玉丽筝毫不躲闪地回盯她,“你想说,这曾经是你和楚王的定情物?”
崔砚池一愣,她本打算自己说出来,从中欣赏玉丽筝大受打击的样子。
谁知道玉丽筝直接问。
可恶,说话这么露骨、不知羞耻,真是个粗野放荡的乡巴女!
崔砚池在心里恶狠狠咒骂,嘴上也不留情:“你猜对了。四年前,他出征交址,和我告别时,送了这支金钗给我。”
边说边观察玉丽筝表情。
玉丽筝表面神色不变,心里波涛汹涌。
难怪那年,他对舍命相救的小丽筝视若不见,小丽筝想要他一枚玉佩还得靠抢,原来早已金钗送人了!
忍不住轻轻磨牙:等去到大西北,他腆着脸皮来见时,罚跪榴莲,跪榴莲!
崔砚池见到玉丽筝面呈怒色,心里极是爽快:“就在吟荷会后,芙蕖囿中,他说将要南下,不知何时回来,希望我收下金钗,此后日子,见钗如见面……”
气死了,罚榴莲太轻,用鞭打,打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下!
气死了,西虞风俗,男子送金钗给女子,就意味着定情于她,心里只有她!
偏偏崔砚池又添油加醋:“第二年吟荷会,我们又在芙蕖囿见面,说了很久的话。第三年再见,是你掉下落凤崖不久,他对我说,他出关剿匪,除了公事,就是想我,想我和他见面的情形,想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说出一个字,崔砚池就增加一分爽快,半年来的种种困窘屈辱,随着不断吐出的言语得到释放。
哼,即使元宇澈死不承认,那又如何?这些事情,哪个男人会对后来者承认?
这金钗故事,将永远变成坏账、死账、糊涂账。
但是,怀疑的刺会深深种下,动一下就穿心的痛。
哈哈哈!玉丽筝,你得到元宇澈的千爱万宠,没想到会有今日!
玉丽筝双眼喷火,逼视着崔砚池,见到她越来越洋洋得意,顿时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冷静,冷静!
这几年,元宇澈一有空就来黏糊,絮絮叨叨,无所不谈,他和崔砚池的过往,早已交代得一干二净。
对,那不过是一朵八面玲珑的白莲花,为登上高位,而制造一些小暧昧,以作为日后利用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