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回到院子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周边住家的烛火早已熄灭,唯有那户门前挂着红灯笼的院子还亮着灯,灯笼下隐隐约约还站着一个人。
巷口风大,那灯笼不断左右摇摆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那人于风口处不断眺望着,还时不时地搓搓手,跺跺脚,显然也是冻得厉害。
“你有病啊!大晚上在这吹冷风?”
寤歌白了对方一眼,也没看他是什么神情,只将院子门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怎么样呢?”封青连忙跟了上来。
“你是问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呢,还是有没有拿到解药?”
“我……”
“你惹大事了你知不知道?”寤歌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的火,“你等我先把这解药给钱姨送去,等会儿再好好和你算算总账!”
她说话时脚步未停,只连忙朝那间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解药来了!”随着这声呼唤,房门亦随即被人推开。
钱大娘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她身上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寤歌停顿了会儿才回答她的话,“还是先解毒吧!这人不能死!”
钱大娘欲言又止,终究是不再多言。
趁钱大娘忙活的时候,寤歌再次将目光朝床上那人投去。
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即使还处于昏迷之中,亦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屋外有男人的影子投在的窗户纸上,显然封青在外面等候着。
她心中一沉,继而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
“你跟我来!”寤歌面色不善,一脸严肃。
封青朝门内看了一眼,明显犹豫。
“我再说一次,跟我出来!”音量并未提高,但话中的狠厉程度明显增加。
寤歌说完就没再管他,直接大踏步地走出了院门。
封青落后一步,等他再出门时,就见不远处的巷口处,那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路口昏暗,只能看见那人的后背。
封青又向前走了几步,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人随即将身子侧了过来。
她左手握在右手的手腕处不断活络着,见他过来,眼神轻佻地瞅了他一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寤歌脖子朝右方昂了昂,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旁边那已然昏迷的黑衣人身上。
“你干的?”封青问道。
寤歌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踢了地上那人一脚。
“要不你自己搜搜身?”她语气平淡,听不出话中的喜怒。
封青依言听从,弯腰在那黑衣人的身上摸索起来,而在碰到那硬邦邦的方形物体时内心难免一忱。
他不死心地将那硬物一把掏出,金甲卫那三个亮闪闪的大字,直接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抹灭。
金甲卫令牌,竟是金甲卫令牌?
嘭地一声响起,封青委实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吓蒙了,腿脚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现在该怎么办?”他茫然无措地将头抬了起来,脸上满是恐慌。
“怎么?现在知道怕呢?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明知道屋里那人是金甲卫要的你都敢救?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她话语中满是阴阳怪气,可见也是气得不轻。
“封青我告诉你,你若想霍霍自己的性命那就自己去。你有苦衷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就一句话,钱姨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一番瞎折腾。
若有一天你连累了她,到时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情绪激昂,封青埋着个头默不作声,氛围到是一时凝滞起来。
“你们两人在外面干嘛呢?”钱大娘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朝这边过来,他们亦难免一慌。
寤歌朝封青使了个眼色,连忙要其将黑衣人藏好,而她自己则直接奔了上去以阻挡钱大娘的视线。
“没干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
“是吗?可我好像看见那里……”
“你看错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对,钱姨,肯定是您今天累着了,所以眼花了。”封青忙完连忙上前帮其打掩护。
“是吗?”钱大娘揉了揉眼,果然原先的那块黑影不见了,或许真是看错了吧!
“对了,那姑娘的毒解了,等会儿或许会发烧,到时你们谁帮着看着点!”钱大娘也没再多纠结,一转头就告知了他们俩来意。
“钱姨,不带你这样的啊!男女授受不亲,你直接说要我守夜就得了,哪还要这样弯弯绕绕的?”寤歌故意埋怨,话语中满是亲近。
“那可不行,可不能让他偷了懒!”钱大娘嘴上说着打趣的话,心中却是舒了口气,这丫头没生她的气就好。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果不如钱姨所说,下半夜怜儿就发起了高烧,寤歌在屋里为其冰水降温,封青去厨房煎药了。
房间门被人推了开,封青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汤药灌进去,等事情完毕,都有些虚脱。
寤歌倒不是因为其他,她纯粹是饿的!
她就早上啃了几口馒头,紧接着事情一个接着一个,连饭都忘了吃。
肚子咕噜噜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洪亮。
封青突然站起身,眼见着他端着空着的药碗就走了出去。
等他再次出现在房间时,手上却是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你做的?”
“我可告诉你,别想一碗白粥就打发了我!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拿到解药,我……我……”结巴了半天,到嘴的话却总是说不出。
她干脆放弃,身体很实诚地将那碗粥接了过来。
一碗见底,她畅快地长呼了口气。
同时心底也在埋怨那邹野不懂事,你说你求人合作,连顿饭都不请吃的?
显然,她是自发忘了,她答应合作其实是为保他人性命。
“你和邹野作了什么交易?”旁边之人突然问她。
哎!你说她身边的人怎么一个赛一个精明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嗯,这说明她亦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
不对,封青这小子可刚给她闯了祸……
寤歌这边在发散思维的时候,封青正在一旁等着她回答,显然今天是非得得到这个答案不可。
“那要不你先回答我,床上这丫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救?”
这话问出后周遭瞬时安静下来。
许久,有幽幽男声从她身侧传来。
“四年前,九华山庄一夜之间被人所灭,除了我得雄哥所救外,其他人……都死了。那些人突然从天而降,大肆斩杀,他们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片甲不留……”说到这他声音明显嘶哑。
“后来我托各江湖朋友查过,却无一丝线索,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水深!”
说到这封青将目光向床上那人投去,“她脖子后的那个图案你看到了,你觉得那是什么?”
寤歌想了想,认真回道:“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是疤痕吧!”
“我娘胳膊上也有个类似的!”封青突然开口,这回答让寤歌始料未及。
“不可能啊!这丫头自小就在宫里长大,怎么可能和你娘有相似的疤痕?”寤歌想也没想就直接反驳,却一不小心就暴露了那丫头的身份。
“宫女?你说那丫头是宫女?”封青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显然很是激动。
“所以我娘很可能曾经也是宫女对不对?你对那疤痕还了解多少?为什么她们会有此疤痕?九华山庄被灭是不是亦和宫里脱不开关系?”
胳膊被握得生疼,可想而知对面那人的情绪已然失控。
“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不好的猜想,但那仅是你的猜想。你冷静点,或许一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冷静?我还不够冷静吗?从小到大我娘不是没在我面前露出过破绽,比如她比平常的江湖女子更重规矩礼节;比如自我记事起,她几乎从不出门;又比如她从不谈及自己的过去……
我如果不够冷静,现在我就直接杀到宫里去了!”
旁边厢房有翻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钱大娘那熟悉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要你们守夜,你们怎么还吵起来呢?”
“哦!没事,封青刚睡着了,我把他拍醒换班呢!”寤歌张口就来,也不管可信度高不高。
但总算因这一打岔,封青情绪算是平稳了下来。
寤歌连忙将胳膊挣脱,眼睛直翻白眼。
“果然大晚上的情绪不容易稳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我要眯会儿,下半夜你来守夜!”话语中不容置喙。
她继而直接出门,明显是不想和封青再呆在一个房间里了。
寤歌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老远,心中忿忿不平。
果然,这男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一个个的,简直要气死她呢!
还杀进宫里?宫门还没进就要被轰出来了吧!
胳膊上有痛感传来,寤歌将衣物掀开,红彤彤一片,有明显的手指印。
她轻轻地摸了摸,又心疼地揉了揉!
这小子,竟然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