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此言当真?”
夫苏元惊声道,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当然。人有三魂,只需贫道做三场法事,招回魂魄,再解了妖毒即可。”金老道回道。
“我全家多谢道长大恩大德!”夫苏元跪在床上,磕头痛哭。
夫蛟兄妹三人站起身来,连忙请金老道入座。夫遥姑娘家心思细腻,又连忙奉上茶水。
金老道轻轻拨弄杯中茶水,又道:“这法事说难不难,但有些许事要交待诸位。夫人半死不活,其魂魄已离了躯体,此刻不知何处,或在外游荡,或被捉去了幽冥虚,因此须尽快行法事。”
四人两两相对,听其一说也知事态急迫。
夫苏元道:“一切听道长吩咐。”
“如此便好。贫道的法事需你兄妹三人各取身体一小盏鲜血,以祭三魂,招其归来。”金老道看向三人道。
三人又对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也无所畏惧。夫蛟坚毅道:“我兄妹三人即刻便取来。”
“不急,先搭棺床,再拿一条白色布匹与三支白烛来。”金老道淡淡道。
兄妹三人各自去准备,待一切准备就绪,金老道拂尘一挥,夫母身躯竟自行飘起,落入棺床正中,那白色布匹随后将其盖住,三支白烛也自燃起来。
夫蛟取来三盏小杯,首先割开臂上皮肉,鲜血瞬时而下,将杯子装满。夫逍、夫遥二人也依次效行,很快便准备妥当。
金老道正言道:“好了,诸事具备,即刻做第一场法事。你们四人在我做法时,切不可发出声响,亦不可随意走动,否则惊扰了夫人魂魄,前功尽弃。”
“是,听道长吩咐。”四人异口同声道。
说罢,金老道一伸手,凭空多出两把竹杆来,竹杆上端也分别别着一块白布,上面画着奇怪图案,像是符咒,一前一后放置于夫母棺床两头。
父子四人头一遭见道长做法,而且是为至亲,心中既激动又担忧,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举动,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金老道站在棺床一头,将拂尘在夫母身躯上面轻轻挥动,绕一周后,手中又凭空多出一个玉瓶,一支黄色长毛大笔插于其中。
他一手拿瓶,一手拿笔,那笔头上沾了水,由头到脚洒在那棺床盖着夫母的白布上。
最后,金老道重新站在棺床一头,嘴上念念有词道:“尘归尘,土归土,尘缘年复年,今世寿未终,皮肉不相侵,厚土入不得……”
夫蛟听其反复念了数遍,虽不明所以,但也记了起来。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金老道突然大喊三声,张开双手,拂尘在空中不停舞动。
忽然,只见屋内有风吹进,越来越大,院中树枝乱颤,大门外落叶被卷起飞扬,那三支白烛的烛火亦被吹成直线,却始终不熄。
屋内,夫苏元、夫逍和夫遥三人眼睛都睁不开,只有夫蛟看得真切。
隐约,一个熟悉身影从外飘了进来,带着笑容,看了夫蛟一眼,似在说话,但却听不清其声音。最后走到棺床旁,随势躺下。
而后,一切随之平静下来。
风止,烛火又通明。
夫苏元三人睁开眼一齐向棺床看去,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面面相觑。
“道长,我娘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夫蛟急声问道。
刚才,他分明看见母亲魂魄归来,但此刻却仍旧一动不动。
金老道捋着胡须道:“莫急,贫道所使的是‘三分召魂引’之法,适才不是说过了么?需三日法事才可让你娘醒来。况且,岔道刚才探知,夫人其余魂魄并不在此附近,或已被鬼差押去了幽冥虚了。”
夫蛟一惊,忙问道:“道长,那可如何是好?”
金老道脸色微微阴沉,半晌之后才道:“别担心,贫道只是推测而已,剩下魂魄也可能就游离太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若真如此,还是会回来的。”
四人一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夫蛟道:“是我们太急切了,不过,刚才道长做法时,我确实看见了娘的魂魄回来了。”
“大哥,你真看到娘的魂魄回来了吗?”天逍与夫遥难以相信,惊奇问道。
夫蛟应声道:“嗯,道长神通广大,娘一定会得救的。”
夫苏元激动道:“真是太好了,蛟儿、逍儿、遥儿,你们还不快给老神仙磕头!”
四人正欲下跪,只见金老道赶忙上前阻挡,微微一笑又道:“不必多礼,救危救难乃修道人的本分,贫道救了令夫人,说不定日后你家公子也会救我,亦或救天下黎民呢?”
金老道说此话时,目不转睛向夫蛟看去。
“是是,老神仙对我家有大恩,日后我孩儿若有出息,自当像老神仙一样,救死扶伤。”夫苏元应道,对他的好善感动得一塌涂地。
金老道收起拂尘,又道:“贫道适才所说法事需三日,于每日子时行事,故贫道将在每晚子时再来,但有一事切记,这棺床不得妄动,尤其是那两道符。”
说着指了指那两根竹杆,继续道:“这棺床上头是一道镇魂符,是压住夫人魂魄的,另一头是引魂符,是助贫道施法的。”
“另外,这三盏血需每日做法时换新鲜的。其实只要鲜血便可做法,但至亲之血更有事半功倍之效。”他一边说,拿出一个旧瓶子,用手沾了一下后再向夫母弹了数下。
此次法事已了,他便起身向屋外走去,最后道:“贫道适才往夫人身上滴下阴阳露,可保其身躯七日不腐,亦如常人。今日之事已了,明日子时贫道再来。”
说完,他走到屋外,趁着夜色缓缓隐没了去,不见身影。
夫苏元感慨有神仙搭救,心中感激不已,庆幸不已。
待他走后不久,四人终于回过神来,一想到金老道刚刚施法时的神奇,便围到棺床前想好好看一看夫母。
夫遥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上前一步轻轻伸手想掀开床上白布,却被夫蛟制止,责备道:“遥儿,刚才金道长的话你没听见吗?不得乱动。”
夫遥一脸可怜兮兮模样,委屈道:“这也不成吗?我只是想看看娘的样貌有无变化,又不是要掀开。”
有了神仙相救,夫苏元相信夫母必然会醒过来,笑道:“遥儿,蛟儿说得不错,既然老神仙说不可乱动,那便是不能随意动的,你们可要时时守好,不得让这些东西倒下来。”
“还有,你们要多准备些白烛来,可不能让这烛火熄灭了。”夫苏元又道。
一会儿,他又记起了什么,忽然道:“对了,老神仙说每次做法事,须取你们兄妹三人鲜血一盏,可就苦了你们了,但为了你娘,爹希望你们能忍一忍。”
夫苏元心疼三人,说完哭腔又来。他二十多年来都没这么伤心难过了,记得夫蛟祖父母过世时,夫苏元也就掉了几滴眼泪而已。
自从夫母受伤,到今晚毒发身亡,他却不知哭了多少回,眼泪装了多少碗。
夫蛟不忍道:“爹,我们知道的,为了娘,做再多也值得,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嗯,大哥说得不错,娘生我们养我们,付出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二哥,你说是吧?”夫遥说着,又问向夫逍。
夫逍也道:“不错,爹,你放心吧,比起救娘,我们放点血不算什么,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老神仙才是。”
夫苏元这才想到这个事,连忙道:“对对,要好好感谢老神仙,但要如何致谢呢?”
夫遥眼珠子一转,道:“爹,那老神仙不是说了么?他不求谢,日后指不定大哥还要救他呢。”
夫苏元皱了下眉,道:“老神仙虽这么说,但也是客套话,我们还是要做好礼数的,你们还是都想想吧。”
夫蛟、夫逍二人都认为他说得在理,也未有争辩,只是夫遥还不依不挠,道:“爹,其实这也简单了,要不让大哥和夫逍都拜老神仙为师,跟其学艺,这样就可以救死扶伤了,也算还了他心意呀。”
“这……”夫苏元眼睛一亮,随后又低下头去,说了句,“日后再议罢。”
第二日,村民们又商讨迁徙之事,一致决定一天后便举村西去,但因夫家伤员三人,行走定然很是艰难,村民们便又商议一同抬他们上路。
可是,当夫蛟告之众人,夫母因妖毒而生死不定,还需做两场法事之时,众村民大吃一惊,又议论起来。
但同情归同情,为了全村人的性命着想,多数人决定尽快离去,不想耽误了时辰。
虽然他们去意已决,但是也有些与夫家关系不错的村民于心不忍。若将夫家单独留下,一旦妖兽再来,夫蛟力敌一二尚可,而一旦有众多妖兽来袭便会力不从心,难免危险。
那张伯自小与夫苏元交好,杨祐仁自小与夫蛟兄妹三人交好,且杨祐仁之母早亡,家中也只老父与一兄弟。两家重情重义,决定一同留下照看夫家,都是要入土的人了,就算死也没什么。
夫蛟本想劝他们与其他村民一起离去,但他们坚决不肯,也就不再多言了,心中只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