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以为谢珝会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不想他却笑了起来,灿烂的眸子望着自己,风吹起,花瓣纷飞,少年公子立于其间,犹如画中人。
重九一时有些看呆,这人怎能如此好看。
谢珝轻启唇,问道:“那姐姐打算如何吃我?”
重九冷着脸道:“烤着吃,还要加点胡椒。”
说完转身走自己的,不欲再理他。
“哎呀,小公子,你祖母年纪这样大了,怎还让她一个人走路,小心些别给人摔了。”有好心的游人提醒他道。
谢珝笑了笑,嘴里道是,追上重九挽住了她,道:“祖母,孙儿搀着你。”
重九眼刀子飞过,望了望四周的人,没再说什么。
谢珝美滋滋的挽着她一路出了桃林。
重九欲施法离去,谢珝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她不耐烦的问道:“做何?”
谢珝问她,“姐姐叫什么名字?”
重九望着这个粘人精,道:“我大名重九,小名还是重九,你可以放开了。”
谢珝还是没放手,问她,“下次姐姐什么时候来找我?”
重九被他整烦了,好心提醒道:“你的好兄弟跟心上人可还在桃林没出来呢。”
“心上人?”谢珝想说他的心上人明明在眼前的,手上却一空,重九消失不见了。
谢珝望着手心,有片刻失神,不知道她下次出现会在什么时候?
他把手放在鼻下轻嗅,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怎么办,自己为这只妖深深着迷着。
谢珝在桃林外等了没多会,周杨与陆晓晓便闷闷不乐的出来了,谢珝也没多问,一行人骑马回去了。
待回到家,周杨没像往常那般跟谢珝说笑,沉默着回了自己屋里,不多时又打开条门缝往外瞧了瞧,偷偷的出门去找谢夫人了。
因着跟谢珝关系好,他每回来都是住在谢珝院中的。
谢夫人一听侄子这样一说,觉得谢珝的亲事不能再等了,她对她的奶妈马嬷嬷道:“嬷嬷亲自去陆府一趟,便说我明日要上府拜访。”
郡守夫人亲自上门,对陆府来说是莫大的荣幸,他们自然清楚是为何,陆夫人吩咐下人把整个陆府认真打扫了一番,准备了最好的茶叶与点心,等着第二日谢夫人上门。
陆晓晓自然也知晓谢夫人来是为何,她心仪谢珝多年,自然也想要与他有个好结果。
这边谢珝还不知道谢夫人的打算,心里还在想何时方能再见重九呢。
第二日,谢夫人带着云雀城最好的媒婆如期而至,陆氏一家热情的接待了她,两家互换了庚贴,这亲事便算正式定下来了,谢夫人又道找闲云观的道士算好了日子,婚期定在了八月十八这一日,陆氏夫妇虽觉得有些赶,但因着只得一个女儿,嫁妆一早就准备好了,如今只让女儿把嫁衣绣好便成。
这事很快便传得整个云雀城人尽皆知,说起来,估计谢珝这个主角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他黑着脸进了谢夫人的院子,当时谢夫人正在院中修剪她一株盆栽。
见谢珝一脸怒气的站在自己面前,放下剪刀,有些不快道:“你这是做何?这是对母亲该有的样子吗?”
谢珝闭了闭眼,忍住怒气道:“娘亲为何不经我同意便与陆家定下婚约?”
谢夫人不以为然,道:“自古儿女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因何质问?”
谢珝眼中压不住怒气了,声调也高了一些,“我对晓晓不过是朋友之谊,从未想过与她相守一生,如今如何是好?我心中已有心仪之人,娘亲便是把人娶过门来,我之心意不变,她好好一个姑娘,娘亲要让她守活寡吗?”
谢夫人见他如此,也拔高了音道:“如今这世道,有几对夫妻是婚前便相爱的?不都是成亲后慢慢交心的?如今亲事定下,我郡守府作为此地父母官,自不能反悔,你那什么心上人,我也不管她身份如何,等晓晓诞下嫡子嫡女后,你可纳她进府做贵妾。”
谢珝是她的幺子,她与谢崖对他要求不像对他两位哥哥那样高,对他另一半的身份亦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容着陆晓晓这么多年追着这个儿子跑,如今还让她做了正妻。
谢珝真真是要被气吐血了,母亲怎能如此行事?他的小九才不会做妾呢。
少年人反骨一出,便挡不住了,他涨红了脸道:“总之我永远只爱我所爱之人,您要是还爱怜晓晓,便想办法体面的把婚事退了,否则,我便是去做全真的道士,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
全真这个教派是不能娶妻生子的。
谢夫人差点气得仰倒,马嬷嬷赶忙扶住了她。
马嬷嬷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又递了一杯茶给她喝了,她这才觉得好些了。
谢珝见母亲这样,心里也是不忍,他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自己心里明明有人,却要与另一个女子成亲,他觉得这也是对陆晓晓极大的不尊重。
谢母平静下来了,放下茶杯问谢珝,“说说看,你喜欢的女子叫什么?家住何处?年芳几何?她可是也心仪你?”
这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如今他死活不肯娶陆晓晓,自己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也好做打算。
这,除了名字,其他谢珝一概不知,这叫他如何说起,但不说,母亲肯定还是要让自己娶陆晓晓的。
自己这一生,再不会喜欢除重九以外的人了,这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想要跟个妖在一起,自然需要她的支持。
于是他对马嬷嬷道:“嬷嬷先出去一会,我有事要与娘亲说。”
马嬷嬷道了声是,退出去关好了门。
谢夫人见儿子这样郑重,也是好奇那女子的身份来。
谢珝跪在谢夫人膝下,抬眼对谢夫人道:“娘亲,我喜欢的女子不是人。”
谢夫人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道:“你说什么?”
“我说,儿子喜欢的女子不是人,是妖,上次在雀湖,便是她救了我,六岁那年落水亦是她救了我,小云儿差点踩到晓晓,也是她控制了小云儿才未出事。儿子爱重她,心里眼里已经进不了别的女子。”
“你说什么?”自己的小儿子喜欢上一个妖精,难怪他最近如此反常。
谢夫人颓然的道:“妖精哪有好的,她如今对你好,必然有大所图。”
“姐姐寿命千万年,我一届凡人,她能图我何?”
“许她的寿命靠的便是人心人血呢,不行,我不能让她害了你。”
谢珝与她讲道理:“姐姐她不会害我的,她若害我,为何多次救我?”
“一只妖的心,谁知道呢,保不齐逗你玩儿,玩够了便一口吃了你,你乖乖待在府中,到日子了跟晓晓把亲成了,好好过日子,其余的交给我与你父亲。”
说完便喊了侍卫进来把谢珝带回他自己院中,交代他们好好看管小公子,也不管谢珝在说什么,让人带了下去。
而她自己急匆匆的去让人把在外办事的谢崖叫回来。
她虽没见过妖怪,但儿时她们鹤洲一县就出现过,是只蜘蛛精,专吃壮年男子,它吃的人越多,法力越强,她们本地的道士收不了,后来差人赶了两月的马去了东辰国的回风镇,请了和清观的道长来后,方才合力将其绞杀。
想来珝儿这次遇到的也是极厉害的妖,不然,怎上次楚道长都未发现不妥?
待谢崖赶回郡守府,便见自己妻子一脸愁容的等着自己。
谢夫人把情况一说,让谢崖派人去回风镇请和清观的道长来收妖。
谢崖看着她不说话,谢夫人急了,道:“你怎的无动于衷?咱儿子都快要被妖怪吃了,你倒是快派几个人去啊。”
谢崖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背,这是他贯常安慰她的动作。
他道:“这妖并未在此地作恶,也未伤珝儿性命,说起来还救过珝儿,和清观的道士只收作恶多端的妖,那些未粘人命的妖他们是不收的。”
谢夫人道:“她如今未作恶,不代表日后不作恶,我这是防范于未然,她是妖,说白了便是只孽畜,你不能把她当个人一般对待。”
顿了顿,又道:“且,珝儿对她情根深种,不除掉她,珝儿怎能如普通人般过好日子?”
谢崖抚了抚特地留的美须,自豪道:“珝儿专情这点随了我。”
谢夫人无奈道:“你正经点,你儿子被个妖精迷了,如今讨论的是解决这件事。”
谢崖不甚在意道:“人妖殊途,日子久了他自会明白,且,他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就喜欢他,妖都散漫惯了,怎会甘心做人妻子困于情爱?夫人,你就安心吧。”
谢夫人叹了口气道:“但他不肯跟晓晓成婚,这该如何是好?我前脚刚去提亲,后脚便去退亲,这,如何做得出来。”
谢崖出主意道:“婚事找个借口推后一年,你也别拘着他,若一年后他心意不变,便说珝儿染了恶疾或是别的什么事把婚事退了,只一点,错必须咱们郡守府担了,只一年,晓晓年纪也不大,这事怪不得她,尽量别伤了她的声誉,到时咱们再多对陆家补偿一二。”
“也只能如此了。”
十多日后,重九化成个青年的样子去茶楼喝茶听书,却发现谢珝与陆晓晓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主角,她这才知道,这两人婚事已经定下了,且,若不是郡守府为表对准新娘的重视,要翻新谢珝的院子,这两人八月便要成亲了。
重九冷哼一声,这动作倒是挺快的。
不知道那只花孔雀还在不在云雀城,不过没关系,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是吗?
她放下杯中茶,留下了一锭碎银,走至一个角落,黑雾飘过,人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