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大家都别慌。”李秋平大声安慰说:“说不定只是幻觉,这种情况书上说得多了……说不定附近有令人产生幻觉的花草什么的。来来来,大家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蹲下身子,稳住心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定回到原来。来来来,跟着我做,一、二、三,闭气,蹲下。”
我们慌得六神无主,只好像小时候过家家一样照他说得做。
我双手抱头,屏住呼吸,在即将蹲下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高墨男不仅似乎没有蹲下的意思,甚至嘴角边还吊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亦或是无奈的苦笑。
直到闭上眼睛蹲下,我依然琢磨着高墨男那一丝诡异的笑容,一直琢磨到我憋得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才听李秋平轻轻地说:“好了。”
尽管李秋平的声音小得好像害怕惊醒刚刚睡着的婴儿似的,可是,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几乎来不及呼吸,“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仓皇四望——
整洁的山道!
稀疏的树木!
灿烂的阳光!
瓦蓝的天空!
洁白的浮云!
多么美好的景色!
却几乎把我吓晕过去!
我脆弱的小心脏似乎也想出来瞄一眼优美风光似的,陡然跳到嗓子眼,可惜被嗓子堵住出不来,急得在嗓子眼里上蹿下跳。
两条不争气的腿一直在抖动,甚至好像还有一种想要小便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的四下张望,似乎想找个能解决的地方。
可我左右张望之间,却赫然看见四张没有血色的脸孔和四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可是,只有高墨男,镇静自若,异常淡定,让我不由暗自钦佩——尼玛,这么大胆,还算人吗?
可惜我看不见自己的尊容,不知是不是像他们一样露出这么丑陋的一张面孔。
突然,人群里猛然发出一声尖叫——“鬼打墙!这是鬼打墙!”
王世文像鬼一样嚎叫起来。
“去你妈的!别瞎说!”李秋平厉声呵住王世文,抬手指向头顶,盯着王世文训斥说:“鬼打墙都在夜里,现在是大白天,白天!知道不?你个白痴!”
但,王世文的喊声还是让我们从心底里发出一阵寒意,柳文倩和白如桂已经紧紧拥抱在一块,还像同体共生的双头蛇似的,把两颗脑袋并在一块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若是换个舒适的环境,我一定会细细欣赏这种花开并蹄的美艳景色,可眼前局势让我对这俩美女也失去心情,只是像困在笼子里的麋鹿一样,焦躁的四下探望着糟糕的环境。
李秋平骂得王世文不敢作声,我们几人谁也不敢说话,其实也确实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静静的又过了几分钟,我却觉得像过了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白如桂终于忍不住了,怯生生地说:“秋平,赶紧回去吧?我……我害怕……”
话没说完,白如桂竟然哽咽出声。
我不由暗自叹息:女人终究是弱者。平时这么霸气的女人,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比不上男人。于是顺口宽慰说:“这时候还想回去?说不定来时的路也和现在一样了呢!”
方才恐慌之下,大家都是一心一意往上看,谁也没注意来时的路。
闻听此言,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来时路,只见一条蜿蜒起伏的整洁山道,像一条巨蟒似的闪现在眼前!
刹那间,我眼前好像蓦得看见很多金光四射的星星,这些星星砸的我晕头转向几乎站立不稳。
我踉踉跄跄倒退两步,正好退在一道石阶上,双腿一抖,不由自主地坐在台阶上。
可白如桂和柳文倩再也坚持不住,一声哀鸣,瘫坐地上。
两条整整齐齐的山道,一条通往山顶,一条通往山下,可苍天作证,仅仅几分钟之前,百分之万的没有这两条石阶山道,从上到下,定而无疑的是一片荆棘丛生的坎坷山路。
甚至,就我们六人现在所站立的几尺见方处,依然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乱石岗!
这片几尺见方的乱石岗夹在两条整洁山道之间,就像在光洁的长安街中间堆了一小片垃圾!
如此诡异的环境,爱因斯坦和牛顿再加上爱 迪生估计也很难解释清楚吧?
我强压心中惊恐,抬头挨个看看伙伴,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答案。
然而,我的目光从李秋平脸上跳到往王世文脸上,又从白如桂脸上挪到柳文倩脸上,无一例外,满面惶恐。
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高墨男脸上时,我不禁愕然——站在最后边的高墨男嘴角居然依旧挂着一丝冷笑!
有人说,战胜恐惧的最好武器是愤怒。
这话说得似乎非常有理,当我看到高墨男如此神色的瞬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也瞬间把恐惧压下去许多。
可我非常忌惮他人高马大的块头,急忙盯向李秋平。
李秋平愕然惊悟,四目相对,我略一示意,李秋平非常默契地看到高墨男似笑非笑的神态,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高墨男,你笑什么?”
“我?”高墨男确实在笑,他一边说话,一边居然堂而皇之地又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笑我自己,明知进山必死,还是跟了进来。”
高墨男的回答让我们大感意外,李秋平也是一怔,口气却缓和许多:“什么意思?”
高墨男终于止住自己那诡异莫测的笑容,神情肃然地往前走了两步,呆呆看了看往上去的山道,又看了看往下去的山道,再看看我们几人站的地方,苦笑说:“这山道,真像给咱们量身定做一样,真有意思。你们……知道这山的名字吗?”
“呃?”
这小子把我们几人问了一愣。尽管李秋平他们几人或许不知这山的名字,可我之前对这座小山很有兴趣,查阅过一些相关资料,于是故作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新界山’吗?”
“哦?你还知道一点,也不错了。”高墨男不无嘲笑地睃视我一眼:“你说得那个xin,是良心的心,还是喜新厌旧的新呢?”
“当然是新鲜的新了。”我看不惯他神情倨傲的样子,一时间忘记恐惧,反唇相讥:“怎么?有区别吗?”
他似乎不想和我争执,亦或是不屑于和我争执,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说:“官方记载上,把这座小山记做‘新界山’,可我们当地人都把它叫做‘心界山’,也叫做‘轮回山’。”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出神地望着直通山顶的山道:“很小的时候,爷爷常对我讲述这座山的故事。
“爷爷给我讲的故事是从他爷爷那听来的,这种老掉牙的俗套故事,祖祖辈辈不知传了多少年。虽然故事情节多少有些不同,可最后的结局总是一样——进山之人,必死无疑。
“所以,这座小山是我们当地人望之生畏的禁区,这座山倒也因祸得福,到现在也没被开发,成了一座原始森林似的荒山。当然,多少年来,还是有很多不信邪的人前赴后继去山里寻找勇气,只是,从来只见人进山,没见谁活着出来。”
说到这里,他怅然长叹一声,回身注视着柳文倩:“等到山外的人看见咱们的自行车后,估计咱们可以上头条了。”
柳文倩一下哭出声来,又生气又绝望地说:“你怎么不早说?你个大坏蛋。”
“我?呵,我早就说过了,这山不能进,你们谁信?”高墨男淡淡苦笑说:“包括你,文倩,何尝相信?”
“切。”我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干吗又进来?”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依然对柳文倩说:“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担惊受怕。有这么好的阶梯,何不上去看看?说不定,还是通往天堂的路呢。”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柳文倩身边,缓缓伸手,温柔地说:“来吧,咱们顺着石阶往上走,看看山顶风光到底如何。我从小也想进山看看,只是一直没有勇气,今天倒也得偿所愿了。”
看着高墨男洒脱的行动,望着高墨男高大宽厚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些自渐形秽,甚至还有几分羡慕妒忌恨的感觉——我刚才怎么就不能这样洒脱的前去安慰呢?反倒像个灰孙子似的吓得浑身哆嗦。
要是方才我这么大方得体的去安慰一番,现在牵着那小手的就是我了,就算顺着石阶走到最后是阿鼻地狱,那也算个风流鬼,总比现在这样做个吓死鬼好得多吧?
我后悔的肠子有点发青,连方才那丝尿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正想招呼李秋平他们一块上山,却看见李秋平已经默默地牵着白如桂的手,跟在高墨男和柳文倩两人身后顺着石阶往山顶上走去。
“重色轻友的狗男女。”我忽然觉得无名火起,暗暗咒骂他们一句,回身再看王世文,没想到这家伙看到我之后却莫名其妙地说:“早知这样,也让我家‘大头’一块来了,这样幸福终老,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呸呸呸,胡说什么。”我刚刚丢弃的那些恐惧一下又让这小子给勾了回来,我一把扯住他的手,恨恨地说:“走,咱们走。他们往上走,咱们往下走,看看到底什么结局。”
王世文轻轻甩开我的手,苦笑说:“我还是跟他们往上走吧,老周,毕竟往还是上走……离天堂近。”
“他妈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冲他们破口大骂:“什么年代了?还相信天堂地狱那些鬼话?牛顿那么牛X,都没能证明上帝的存在,你们算什么东西?现在是数字化年代,还那么迷信,真该把你们抓起来,老子现在就报警,老子现在就打110……”
骂到这里,我忽然呆住,刚开始的时候,情急之下骂的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那些话好像没过大脑一样喷了出来,可当我说出“110”三个字之后,我的脑子好像忽然短路一样停住叫骂。
不单是我,就连走在十几步之外的高墨男他们都停住身子,转过身来愕然地盯了我片刻,随即便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我们几人大喊大叫的一阵狂喜——有困难,找民警啊!
我们六人几乎同时掏出手机,几乎同时盯着手机摆弄白天,几乎同时拆开手机盖子抠出电池抽出电话卡又重新装上,但,调试了足有一万遍之后,我们诚实的眼睛依然诚诚实实地告诉我们一个不幸的残酷现实——没有信号!
盲区!
这里是盲区!
万恶的盲区!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看着心爱的手机差点哭了出来,心中更加凶狠咒骂着通信公司——不是尼玛全球无盲点吗?这点小山包为啥就没有信号?
我无限绝望的咒骂着所有和无线信号相关单位,可人家李秋平却化绝望为力量,“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手机使上吃奶的劲儿狠狠摔在地上——让我们真正见识到什么才叫做“粉粉碎”。
他身边的白如桂愣了一愣,泪如雨下地哽咽出声:“那是我的手机!新买的!”
我顿时想起来了,这是白如桂刚买的新款名牌手机,被李秋平恬不知耻地借来显摆显摆,没想到在这里给它送终了。
事情很好笑,可我却没有一丝想笑的感觉,李秋平听到白如桂的喊声也没什么表情,一声不吭地抓过白如桂的手,阴沉着脸又往山顶上重新走了上去。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想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赋诗之时,正是重出江湖执掌大权无限风光之时。
他老人家打了个大胜仗后率领千军万马翻山越岭,尽管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可在他老人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在斜阳余晖中登上点灯山,越过娄山关,那种指点江山的英雄气势是何等豪迈?
而我们现在也是迎着渐渐偏西的太阳很快就要爬到山顶,说不定也能像他老人家一样欣赏一下日落西山的美景。
可是,我们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倒像死了老子一样满脸哭丧的往上走——别说什么豪气万丈意气风发,小腿肚子没转筋已经谢天谢地了。
再说这座小山,不管是叫做新界山还是心界山,亦或是轮回山,不管它有着多么新奇的名字,终归是座小山。
尽管我们已经遭受很多波折,可顺着好像天梯一样的石阶往上走几乎和商场爬楼梯差不多,没用多少时间,我们便很快登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