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晋天阳喊出“岚岚!小心!”的时候,守楠菲便是已经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反面角色的手段,伸出右手拽在陈岚的后衣领上,用力一拉,陈岚惊呼一声向着守楠菲仰倒而来,这时,守楠菲瞬间用另一只手的手臂顺势卡住陈岚的脖子,之前拽陈岚衣领那只手也是从陈岚的后衣领上松开,然后拽下陈岚头上的一个发夹,将尖头抵在陈岚的脖子上,控制着陈岚的身体转向面对已经打开车门向着二人冲来的晋天阳。
“站住!”挟持着陈岚的守楠菲恶狠狠地说道,双眼中的狰狞仿佛一头刚出笼的野兽。
晋天阳连忙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并且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以示守楠菲不要轻举妄动。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把你那里存的,关于我的视频、照片都删了,从此两不相欠。”守楠菲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或许在之前看来,守楠菲不该把自己强留在晋天阳身边的真实目的轻易说出来,那样晋天阳就会更懂得如何利用这一点去要挟守楠菲了。
但现在,在陈岚出现就想要自己命,而晋天阳对陈岚的态度也十分屈从,这个节骨眼守楠菲也实在想不到更稳妥的方式,只能选择破釜沉舟了。
晋天阳果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是没有料到守楠菲赖着他赶也赶不走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
看到晋天阳的惊讶,守楠菲误以为这是晋天阳迟疑的表现,不禁在脸上表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怎么?这都不愿意吗?这么看来,某人对她的感情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深啊。”
“不是的,我愿意,请别……”就在守楠菲肆意观赏着晋天阳的紧张和向自己服软的无可奈何时,没由来的,小腹处便是传来了一阵剧痛。
人往往过于低估自己感知的敏锐程度,就像此时,疼痛感传来的瞬间,守楠菲就通过感知判断出,这个正被自己用尖锐物顶着喉咙的女人,用她的左胳膊肘狠狠地撞击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人往往又过于高估自己的反应能力,就像此时,守楠菲本以为,只要陈岚有任何的异动,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将手中的“武器”刺入对方的脖颈,但当陈岚的攻击从小腹传入大脑,然后由大脑造成“疼痛”的信号再传达全身后,守楠菲出于本能一般的便是放弃了对陈岚的挟制,躬身向地面蹲去。
“下三烂的贱 货!竟然还敢要挟我?”陈岚用一种极其尖锐的嗓音骂着,趁着守楠菲还未恢复时,又是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
守楠菲吃痛,彻底倒在了地上。也多亏陈岚今天穿的是厚底鞋而非高跟鞋,不然以这样的力道,高跟说不定能刺破守楠菲肩膀上的皮肤。
然而陈岚这种性格的女人怎会轻易地放过一个拿自己命做要挟的女人,于是拽着守楠菲的头发,就要继续展开攻势。
晋天阳却是连忙跑了过来,就要拦住陈岚。
“刚才她要杀我你怎么不拦?”陈岚笑着,咬牙切齿地瞪着晋天阳。
“你想坐牢吗?!”晋天阳压低声音问道。
然而,陈岚此时已经丧失了理智,嘶吼道:“我不管!我要她死!你快杀了这个烂货!”
晋天阳用一种很是茫然的目光看着显得有些疯癫的陈岚,似乎是此时的陈岚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的巨大落差感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便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警笛声应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不过这附近的环境实在太安静了,所以才能传入到他们耳中。
“她报警了,她竟然报警了!”陈岚有些神经质地指着守楠菲,喊道。
“我没有,不是我!”守楠菲这次是真的感到很冤枉,刚刚陈岚说要杀她的时候,她的确是有过报警的念头,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一个下一秒就被她打消的念头而已,她当时想的是,以晋天阳的性格,报警只会更加激怒他,不但无法保住自己的命,晋天阳情急之下还会将那些关于自己的把柄公之于众,那样她死都不是清白的。
就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才选择了更极端的挟持陈岚的手段。
“你还狡辩。”陈岚抓着守楠菲头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让守楠菲有种控制不住泪腺,眼泪要往外涌的感觉。
“真的不可能是她。”晋天阳语气十分笃定。
一时之间,守楠菲不知道晋天阳为什么要替自己解围,但很快,她就明白了,晋天阳一定还是对她的手机做过一些手脚的,让她没有办法真的报警,也是,晋天阳这样的人,所有表面上所表现出的成竹在胸都是暗地里滴水不漏的结果吧。
这个时候,警车的警笛声,又近了几分,似乎印证着警车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说话!”陈岚又说了这样一句,但是气势比起刚才的歇斯底里已经十不存一了,再然后,让守楠菲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陈岚说完这句话后,猛然又是一拽她的头发,把刚刚从地上坐起的她拽地摔到了地上,然后转身就向着指示牌上地铁站的方向跑去,脚下的厚底鞋似乎一点都不影响她的速度。
她这是……害怕被警察抓,所以撂下一句狠话逃跑吗?把晋天阳也撇下了?
守楠菲的目光不禁看向晋天阳,却看到晋天阳的神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不知道这种手足无措究竟是来自陈岚在他心中形象的幻灭,还是这愈来愈近的警笛声。
守楠菲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连忙用飞快的语速对晋天阳说:“或许跟刚才那个劫车的人有关。”
晋天阳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回过神来,对守楠菲“嗯”了一声。
守楠菲连忙从脖子上取下之前为了改变自己形象而配置的褐色纱巾,递给晋天阳:“把脸蒙上。”
然后又从地上捡起刚才那个用来抵着陈岚脖子的发夹,也递到了晋天阳手中:“快,挟持我,就像是我刚才挟持陈岚一样,把脸蒙住他们就不知道你是谁了,等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其他的。”
晋天阳愣了愣,却是很快又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守楠菲递来的两个东西:“那样我可真的犯罪了。”
守楠菲闻言,内心微微叹息,晋天阳不愧是晋天阳,都这种关头了,却是还能识破自己的伎俩。
她无非就是想,让警察认为晋天阳是一个暴力犯罪者,而警察看到自己被晋天阳挟持,就有可能采用更直接的方式去对付晋天阳,那样,她就有可能借着警察的手直接结束晋天阳的生命,让晋天阳用纱巾遮住脸,其实也是有一些忌惮晋天阳在渝州这一片地方的社会地位。
可惜,小聪明在大聪明眼里似乎总是不值一提。
警笛声越来越近,在不远处的拐角,甚至守楠菲已经能透过路旁植被的间隙隐隐看到闪烁的警灯。
机会只有这一次,或许也只剩这一次了。
想到晋天阳带给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无妄之灾,守楠菲原本的怯懦也终于被仇恨驱散。
“你会愿意把我的那些视频删除吗?”守楠菲问。
晋天阳一愣,旋即笑道:“贞洁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为了贞洁,宁愿赖着我不走,甚至还想找机会杀掉我?”
“回答我!”守楠菲瞪视着晋天阳,虽然是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浓烈的怒意。
“就算我答应你,你会相信我吗?”晋天阳反问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是的,哪怕是晋天阳当着她的面删除掉视频,就凭晋天阳之前的所作所为,守楠菲也很难安心相信他是真的全部都删掉了。
“所以,只有我死掉了,才行,对吧?”晋天阳又问。
看着晋天阳脸上嘲讽的神情,守楠菲恶狠狠地说:“那正好,贞操我他妈的不要了!警察来了,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警察,我还会添油加醋说陈岚指使你这么做的,我看警察到底会不会相信我一次。”
说着,守楠菲就向着警笛的方向冲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话语中的“陈岚”起到了作用,守楠菲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一只手向后拽去,手法和她不久之前拖拽陈岚时一模一样。
因为是早就预料到的,守楠菲的前冲动作猛然一停,借着后拽之力,向后仰倒而去。
晋天阳始料未及,便被守楠菲撞到了怀里,胸口一阵发闷,这时,守楠菲握紧了手中的发夹,就打算刺向晋天阳的双眼。
这才是守楠菲真正的目的,哪怕是拼上坐牢的风险,也要杀掉晋天阳,刚才的逃跑,只是为了给监控留下一个晋天阳追自己的证据以尽可能获得“正当防卫”的理由罢了。
只是,令守楠菲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出手,一声仿佛炮仗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守楠菲只感觉到,晋天阳原本拖拽自己的力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消散。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守楠菲看向晋天阳,果然,他的脸迅速失去了血色,再向下看去,守楠菲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晋天阳中弹了,左面不知道是脖颈还是下颌处中弹。
中弹画面远比守楠菲小时候看过的任何一部警匪片都要血腥,守楠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于是在晋天阳咽气前,便是两眼一翻腿一软直挺挺的先晕了过去。
昏迷之中,守楠菲隐隐听到两个人的争吵。似乎是一个中年人责怪另一个人不该轻易开枪,要受处分,要坐牢。而另一个人很坚定地说,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危需要果断行事。那个中年人又说至少该先亮明身份,先谈判,办案追求程序正义。
……
直到半年时间过去,守楠菲也没有见过那个抢在自己“防卫过当”之前结束掉恶魔性命的人。
她很想见一见那位姓张的警察,倒不是说她就迫切感谢对方,而是好奇,那位警察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开了那一枪。
毕竟,之后的事情,她在网上也看到了。
那位张警官因为那一枪违反了《公安机关公务用枪使用规定》被停职。
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原本应该非公开的案件,却是在网络被人曝光,瞬间就引发了轩然大波,然后,数以千万计的网民联合在网络声援张警官,认为就是这样好警察才越来越少。
张警官之后据说签约了一家网络直播平台,成为了一个正能量的普法网红。
……
如今的守楠菲唯一的追求就只是想要知道她好奇的事情而已。
无论答案是什么,她相信如今的自己都可以用平常心来面对了。
毕竟,那被恶魔囚禁的日子,也让她现在很容易便是陷入混乱的思维里,难以维持正常的学业和工作。
毕竟,案件的突然曝光和舆论的反复讨论,让她的贞洁暴露在了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眼中。
她又还能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其他追求呢?
想到这里,守楠菲默默看向窗外,用轻柔的声音吟念道:“
未名的江
承载着未名的风
而未名的花
被关进未名的箱
小小的窗
分享着广阔世界
而两个心灵
感受的却是不同光芒
它曾渴望阳光
展望未来
成为那缤纷世界中
独特的芬芳
它曾向往圆满
幻想一生
都不会与丑恶交集
而与纯洁相伴
可当“美”的定义降临
可当“好”的规则诞生
新的希望取代旧的畅想
一件件、一桩桩
”
……
“她在干嘛呢?没事吧?”
“嘘,没事,她每天都要念会诗。”
“她至于吗?她可比许多人都幸运,至少逃出了魔爪,那个变态也遭到了报应。该不会……她是爱上那个变态了吧?叫什么福尔摩斯综合症?”
门外年轻一点的女人说完这句,遍受到了旁边年长女人的横眉冷对:“幸运吗?那我问你,她的父母呢?多久没来了。”
“也就半个月吧,现在不是忙着起诉那个变态的家人还有当地警察,争取人道主义赔偿嘛。毕竟在咱这各类花销也不少。”年轻女人讪讪说道。
“你觉得她爸妈上次来医院是为什么?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为什么带那么多记者来采访她?”中年女人冷笑一声,不屑的意味十足。
年轻女人瞬间哑口无言。
“你猜,她的父母就算拿到赔偿款,多少会花在她的身上?以后会多久来看她一次?”中年女人又问。
年轻女人仍然无法回答。
然后,两个女人同时叹了口气,转身默默离开。
她们穿着浅粉色的护士装,胸口的挂牌上,楷体加粗写着“锦城市精神卫生中心”九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