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声维持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的远了,看来并没有发现此处。毕竟就算他们知道地道的事,也很难想到树下的机关,除非挨家挨户掘地三尺。他们暂时是安全了。
一人一犬用了些饼子喝了些水,一直等到夜半时分,终于听见柱子的声音:“姑娘,午间的时候太守府的人来搜查过了,没有发现这里,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柱子挖开地道探头进来,蓝一赶紧把图给他:“大哥,这个每日早中晚做一次,每次一刻钟!三天之后找个稳婆来查看胎位!再决定以后怎么做!”
柱子连连点头,又递过来一盏油灯来:“你们先凑合一夜,明天我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个拉货的,想办法把你们带出禹城去。”
蓝一道:“多谢大哥,不过我们不着急走,至少得等大姐平安生产了再说!”
柱子不住口的谢了她,又朝着天上念念有词的拜谢了一番李亘大人,才将地道口重新封好,自回家去了。
蓝一用火折子把油灯点亮,虽然昏黄如豆,却让这一方简陋的小天地有了希望和暖意。她把身上藏的金首饰拿出来给狗子展示着:“阿黄你看,我还有这些值钱的东西呢,就这一个金项圈就能值至少五百两。等我们逃出禹城就找机会卖了,买个宅子住,宅子也不用太大,两间屋子就够了,我们一人住一间。但最好能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你可以在里面随便跑,也不用戴铁链子了。大黄你看这根金钗子多漂亮,铃子姐戴上一定好看,只是又怕被家主的人认出来,所以还是以后换成银子吧,然后再想办法给他们送点银子过来,你说呢大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李亘却有些为难起来。他本是错投的犬胎,本就没打算长久的留在这个身体里。若是一直找不到纠正的办法,他就想着干脆提前死了,然后去找幽冥府君要个说法。但不成想,他却意外遇到了蓝一。
她把这条狗规划到了她的人生里。可怜她孤身一人逃亡在外,又如何放心的丢下她?可如果滞留在她身边,就得一直做一条狗。他好歹是名仙侍,再不济也曾是位两千石的太守,难道以后要一直做个畜牲么?天知道这条狗还能活几年?
顶天十年吧,倒霉催的,他所追求的自由,生生世世都没有希望吗?!再想起十年南天门的看守生涯,他懊恼的把脑袋往地上撞了几撞,真是要了狗命了。
蓝一哪里知道他的苦恼,仍旧嘴里说个不停:“大黄,我们这次得救要感谢柱子夫妻,更要记得李亘大人的恩德。所以我们以后要给大人供一个长生牌位,日夜香火祭拜才行。可惜他那么年轻就走了,也不知道成家没有,你说他若活着,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蓝一陷入了遐想,李亘却默默的想,成什么家?喜欢什么姑娘?我从前的理想可是要去终南山做道人,从来就没考虑过婚配的事儿!
“大黄!你说,我长的好看吗?”蓝一忽然使劲的摇晃他,“别人都说我长的好看,可是和李大人一比我还是差的太远,况且李大人那么有学问,十六岁就考中了进士!我今年也十六岁了,却连个字都不会写!哎对了,大黄你不是会写字,你来教我吧!”
李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让一条狗教她写字!很快,蓝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嘲的摇摇头:“唉,你会写字有什么用,又不会说话,可怎么教我呢?大黄,你说你连字都会写,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李亘无奈的趴在了草席上,把尾巴夹的紧紧的。他可太讨厌这个动不动就猛摇尾巴的犬身了!作为曾经的一方州牧,一界仙人,他决计不会是摇尾巴的!但这傻姑娘还不停的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若知道眼前这条狗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李大人,恐怕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了。
话虽如此,但一人一犬相依相伴,让这昏暗地道里的时间也好过些。
如此又挨了一日,柱子在夜半时分偷偷的挖开了入口,愁眉苦脸的说是太守府的人在全城搜捕了两天无果后,便画了她和一条大黄狗的像到处贴通告,定了蓝一偷窃惯犯潜逃,捉拿扭送官府者赏银五百两,举报线索者赏银二百两,想出城是难了,只能在这里再多呆些日子。
普通百姓一年的费用也不过几两银子,五百两几乎可以用上一辈子,买田置地都不在话下。如此重金悬赏,他们还有什么逃路呢?
蓝一忧心的看了一眼柱子,柱子连忙摆手:“姑娘放心,我们虽然穷,但是也不会做这种昧良心的事,况且你们还帮助我们。只是这几日怕大家都想发财,到处盯着眼线不安全,我不能一直过来了,这些水和干粮你收好,还有一包铃子帮姑娘准备的物品,等外面安全了我再来。”
蓝一接过连忙道谢,又问了铃子的身体情况,只说是若她顺利生产,柱子就在附近学三声猫叫,连学三次。双方约定好,柱子便把入口重新隐藏好,自回去了。
虽然一时半会走不了是个坏消息,但遇到柱子夫妻也是幸运,索性就安心藏身此处。好在如今春夏相交之季,地道里面不冷不热的,也能熬的过。眼下困境之中,蓝一没哭没闹,还一副乐观的样子,倒让李亘觉得佩服。但长日漫漫如何度过,他便琢磨着如何教她写字,圆她一个心愿。
可想到头昏眼花,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却似乎隐隐约约的看见一白一黑两个影子飘过来了。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引魂使者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