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从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神情沮丧,因为他被公司开除了,严格来说是被公司淘汰了,因为他来这家广告公司试用期还没满六个月,主管就对他说:“我们公司太小了,请不起你这样的人才,你还是去其他地方另谋高就吧。”
杨超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大学,学了一个普通的计算机专业,去年毕业以来,他已经换了好几份工作了,这家广告公司应该是他工作时间最长的了。他先去了一家软件公司,当技术开发员,干满一个月,快发工资的时候,公司倒闭了,不久又去了一家商贸公司,干满一个月,快发工资的时候,公司没有倒闭,老板跑了。后来又断断续续的上了几次班,今年二月份,他来到了这家广告公司,做的是页面设计,试用期六个月。
他满怀信心,加班加点的干。眼看就要六个月了,公司没有倒,老板也没有跑,杨超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办公室里,杨超的临座是朱长顺,朱长顺不是杨超的领导,两人也没有业务往来,各干各的事情,照理说两人应该没有什么瓜葛,但是朱长顺是公司的老员工,从杨超来公司的那一天起,朱长顺就对杨超呼来唤去。
没事的时候朱长顺不会理杨超,当他是空气,有事情的时候朱长顺就会侧过头来,语气生硬地说:“超,去,给我领一支笔。”“超,去,下楼给我取一个快递。”“超,去,给我打印一份文件。”
他的言语里总有一个“去”字,这让杨超听了很不爽,不过杨超还是忍气吞声。
有一次杨超下楼去给朱长顺取快递,是两箱苹果,超级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上楼。没过多久下班了,朱长顺又对杨超说:“超,去,把苹果给我搬到负一楼的车库里去。”
才搬上九楼,又要搬下去,你以为这是一桶方便面啊,它可是两箱超级重的苹果。杨超听了火冒三丈,但他还是压住怒火,“哼哧哼哧”的把苹果搬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超刚到办公室,朱长顺就对杨超说:“超,赶紧的,去,下楼给我取快递,昨天晚上我内裤破了,我买了一条新的,您赶紧给我取上来,我要换。”
杨超一听眼都气绿了,干嘛不早说,早点打一个电话就不用再跑下去了。杨超跑下楼去,取回快递,狠狠地摔在朱长顺的桌子上,说:“我受够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不要来叫我。”
朱长顺吓了一大跳,平时沉默寡言的杨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他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跑去厕所换内裤去了。
中午的时候,主管丁志就把杨超叫去谈话,先是说了很多恭维杨超的话,杨超发觉丁主管对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心里一阵窃喜,感觉自己胜利在望,马上就要成为一名正式员工了。
哪知道丁主管话锋一转,说:“超啊,我们公司太小了,请不起你这样的人才,你还是去其他地方另谋高就吧。”
杨超听了心灰意冷,说:“谢谢主管。”回到座位拎起塑料袋就下楼了。塑料袋里装了一份简历,这是他早早就为下一家公司准备的,现在看来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有一件事情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那么兢兢业业地干,主管交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自己怎么还是过不了试用期呢?
其实他不知道,朱长顺是主管丁志的舅子,朱长顺的妹妹是丁志的老婆,今天他惹恼了朱长顺,就等于毁了自己的这份工作。
事情来的太突然,可怜的杨超,一边下楼一边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世界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此时正是仲夏中午,天气炎热,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晒得树木小草都低下了头。楼下有一家建筑工地,虽然是中午,有少部分工人还是在干活。往常杨超路过这里,顶多也是望一眼,今天他放慢了脚步,他要看一看大热天农民工是怎么干活的,以激发激发自己的斗志。
工地上烟雾弥漫,一个工人正一袋一袋地倒水泥,只见他抽掉水泥袋的绳子,将袋子一倒,就像一颗炸弹爆炸一样,粉尘飞扬。工人被粉尘笼罩了,杨超看不清他的脸,但明显感觉得到他很卖劲。
大热天的,又是中午,又是这么大的粉尘,这名工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呢?杨超看着看着,眼前又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父亲为了供自己上大学,以前也在工地上干过活,当年父亲干活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那名工人就这样在烈日下一袋一袋倒水泥,当他又抱起一袋水泥,准备倾倒的时候,身子一软,摊倒下去了。工地上有人大叫:“来人啦,来人啦,老徐倒了,赵头,赵头,不好了,老徐倒了。”
赵头是工地的包工头,慌慌张张从工地办公室里跑出来,同几名工人把老徐抬进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没有空调,但是有风扇,风扇“嘎嘎嘎”地对着老徐吹。
老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名工人在他胸口上乱按,说是要进行胸肺复苏。
赵头说:“看来只有打120了。”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老徐突然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说:“不要打,不要打,我刚才只是被水泥粉呛了,没有换过气来。”说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赵头问:“你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我还可以继续干活啦。”老徐说。随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扑通”一声趴下了。
工人们赶紧把老徐扶起坐在椅子上,老徐面色黎黑,无精打采,浑身是汗,赵头对他说:“你还是去医院吧。”又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