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形单影只、国病难医(下)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242字 发布时间:2022-09-21

形单影只、国病难医(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从兴国到北京,海老爷明明可以坐船走水路,他却非要坐着马车赶路,只为了沿途能蹭朝廷免费的驿站住,这一路走下来食宿全免,确实能省下不少钱,只不过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海老爷全然不顾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还有身染沉疴的妻子,这事儿干的确实让家人寒心。海老爷刚进北京城,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就主动跑去六必居惹是生非,果然把锦衣卫给引到家里来了。海老爷在兴国作妖,还能说是为了百姓,如今到了京城,海老爷再也不装了,直接选择摊牌了,只要能够青史留名,这厮是啥都敢干,哪怕就是全家死绝了,也在所不惜。所以说这人啊,还是不能当丁克,二、三十岁的时候没孩子,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等到四、五十岁了,要是还没个孩子,这人就容易心里扭曲,做事往往也爱走极端,不信你去看看海老爷跟陈公公,都属于这种情况。

 

李时珍自然明白海母的心思,双眼放光地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太夫人,您老也不要再难过了,我这次来就是为嫂夫人看病的,天佑孝门,我一定尽力,给海家再添个嗣才好”。海母听了这番话,欣慰地望着李时珍,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虽说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好在还处了几个实诚朋友,为了能给海家添丁进口,人家这是又出工又出力的,而且做了好事,既不留名也不留姓的,确实够仗义。不像现在有些女拳师,就为了争个冠姓权,一天到晚吵来吵去的,也不知道孩子跟他爹姓,还是跟他姥爷姓,到底能有多大区别,最后还不都是随了男人的姓嘛。看看人家李先生的胸襟肚量,孩子生出来直接跟朋友姓,这特么才叫海纳百川、有容奶大呢。

 

李时珍几句话把那海母说的是心花怒放,偷偷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蓝布小包,里面装着些散碎银两,款款走出院门,喊过一个锦衣卫递上小包,让他帮忙去买点酒菜回来,毕竟一会儿还指望着李先生加把劲儿卖卖力气呢,总不好让人家饿着肚子去干活吧。那个锦衣卫名叫刘二,正好在齐大柱手下当差,一早就被大柱哥嘱咐过了,托他帮忙照看海老爷一家,刘二心想无非是替老人家出去跑趟腿罢了,也谈不上什么犯忌讳的,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就为了这么件小事儿,刘二竟被打了二十庭杖,仔细想起来,特么确实有点冤。

 

这边厢海老爷家中事情告一段落,再说回陈洪那边,陈公公头破血流的回了宫,他也知道兹事体大,没敢第一时间去精舍找道长复命,而是先去了太医院,找了块白布在头上缠了好几圈,陈洪估计是想先让子弹飞上一会儿,再去见道长。陈洪刻意没给伤口止血,白布上被渗出了一个血红的圆圈,就好像头上顶了个倭国例假旗似的,远远望去分外醒目。道长上午服用了一颗仙丹,到了下午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于是又尝试着坐在八卦台上打坐,吕芳带着两个小太监,正悄无声息地打扫卫生。陈洪蹑手蹑脚地走到精舍门槛前,缓缓跪了下去,轻声禀道,“奴婢陈洪,给主子万岁爷复旨来了”,道长双目紧闭背对着门口,犹如老僧入腚般一动不动地坐着,对陈公公的话好似充耳不闻。见道长不发话,陈洪也不敢再出声,只得抻着脖子朝门里望去,扫了眼擦柜子的吕芳,便一直盯着那两个刷尿盆子的小太监,看的是目不转睛、有滋有味,毕竟刷尿盆子这种事,陈公公才是最专业的。

 

只可惜陈公公没有把自己刷尿盆的手艺给传承下去,一个小太监刷完尿盆,随手便把铜盆撂在了地砖上,铜盆落地不稳竟发出了一连串“哐哐哐”的声响,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道长眉头微皱,缓缓睁开眼,双目如电般地射向吕芳,不耐烦地抱怨道,“这一个月来,你已经第三次扰朕的清修了,吕芳,你心里在害怕什么?”讲道理,如果职场上,领导总是故意针对一个员工,对他的工作鸡蛋里挑石头似的百般挑剔,那基本都是在逼员工主动提离职,领导要么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要么就是舍不得付N+1的离职补偿。至于说吕公公心里在害怕什么,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吕公公上午一直在替裕王和海瑞说话,很明显是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二是,陈洪去裕王府传旨,因为冯保的事,磕了个头破血流的回来,虽说出手的是李妃,但这笔糊涂账,自然要算在冯保他老干爹头上,明知是李代桃僵、替人受过,吕芳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吕芳心里确实装着几件挂怀的事,顶多是有几分担忧,远远谈不上害怕,见道长突然发问,神色坦然地答道,“奴婢在主子身边,会害怕什么呀,回主子的话,主子别生气,奴婢也老了。”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间精舍,道长曾经望着严阁老离去的背影,说了句,“严嵩老了,管不住底下人了”,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严嵩老了、吕芳也老了,严党肆无忌惮、芳草吃里扒外,于道长而言,过去倒严、如今除草,一切都是为了革命工作需要,nothing personal。道长眼中精光一闪,依旧是背对着门口,歪着脖子、拖着长音问道,“陈洪,你心里害怕什么”,陈洪仿佛浑身触电般地一个激灵,楞了一秒,不置可否地答道,“回主子万岁爷,奴婢害怕打扰了主子仙修”。陈洪毕竟是去裕王府传旨的,抛开具体事实不谈,陈公公在王府挨了打,事关道长的脸面,又牵涉到了李妃跟小万历,这事总要有个交待,让各方都能下得了台才行。

 

道长心中憋着一口闷气,脸上带着几分阴沉,慢条斯理地说了句,“你打扰不了朕仙修,谁也打扰不了朕仙修,进来回话吧。”陈洪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为了主子万岁爷清静,奴婢在这里复旨回话就是”,道长脸色阴晴不定,随口吩咐了声,“回话吧”。陈洪不徐不疾地禀道,“是,回主子,奴婢去了裕王府,裕王爷恭领了圣旨,正在抄写那六句话,还叫奴婢代奏主子,他一定赶紧刻了匾送到六必居去”。“裕王坦然否”,“回主子万岁爷,听奴婢传旨的时候,裕王爷那真是诚惶诚恐”,“对你还客气嘛”,“裕王爷对奴婢岂止客气,真是赏足了奴婢的脸,当场还把自己身上的玉佩赏给了奴婢,还问了几遍主子仙体安否”。道长问地坦然,陈洪却是答地诚惶诚恐,有一说一,裕王对陈公公确实是太客气了,连自己随身的玉佩都赏了出去,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陈洪是道长手中的一把刀,这刀如果变软了,以后还怎么拿出去砍人呢。

 

道长听了陈洪的话,眉头微皱、心中火起,足足有五秒钟没有说话,精舍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陈洪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心头更是狂跳不止。“冯保呢,送去了嘛”,耳边再次飘来道长的声音,陈洪暗自松了口气,谨慎地答道,“冯保已经送到了朝天观,交给了管事的太监”。道长心中烦闷,又是好半天不说话,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该替陈洪出头呢,还是该打陈公公的屁股,吕芳此时双手递上了一块面巾,陪着笑说了声,“主子,该净面了”,道长却突然翻了脸,猛地一挥衣袖,打掉了吕帆手中的面巾,气鼓鼓地吼道,“挨了打还是挨了骂,露出你的原形来,让朕看看,也让老祖宗看看!”吕芳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急忙退到旁边,陈洪则是一声不吭,故意装作畏首畏尾,不敢进门的样子,道长见状更是挑着眉毛,冷嘲热讽到,“老祖宗,他这可是怕你呢,你让他进来吧。”

 

道长此刻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一个更年期提前了的中年怨妇般,狰狞且扭曲,吓地吕芳急忙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陈洪强压住内心的喜悦,提着衣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道长面前双腿跪地,楚楚可怜地哀求道,“主子千万不要委屈了老祖宗!”,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像极了上午冯保在李妃面前,替陈洪求情时的模样。道长被陈公公这句言不由衷的话,逗得是哑然失笑,望着吕芳调侃道,“他说朕委屈你了,老祖宗,宫里宫外十万人都归你管,都像他这样浇水,就把朕给淹了,浇油,就把朕给烧了”。裕王府里,冯保冲着陈洪喊了一上午的“二祖宗”;这会儿回了精舍,道长又管吕芳叫“老祖宗”,而且还是张嘴闭嘴地喊个不停,弄得吕芳是满脸尴尬,一声也不敢吭。

 

陈洪上午刚刚在裕王那里,替自己浇过水,还顺手捞了块玉佩回来;到了下午,脑袋上顶着个倭国膏药旗,又跑道长面前火烧浇油来了。讲道理,陈公公浇水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浇油是为了让吕公公无路可走,就他这点儿小心思,在道长的一双法眼之下,早已是原形毕露。道长这会儿也只是给陈洪提个醒,不要总琢磨头顶上哪块云彩上有雨,大明的天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道长,万一陈公公把持不住自己,行差踏错一步,等着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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