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一微微探出头去,小声喊道: “大哥!大哥,您别急!我会接生!”
“谁?!谁在说话?!”这空旷的祠堂中忽然传来声音 ,那男子被惊了一吓,差点爬起来就夺门而逃。但转念一想那声音是个姑娘,又稍稍镇定了些:“你是谁?你在哪儿?”
蓝一从香案后面爬出来,轻声道:“大哥,你别害怕,我是人不是鬼,我爹娘要把我卖给老头子当妾,我才逃出来藏在这里的,只要你能帮我和我的大黄狗脱身,我就能帮你妻子转胎位!我是学过医的!大人神位在此,我若说假话,必遭天谴!”
那男子听她在李艮面前发了誓,立即就信了十分,惊喜万分道:“这可是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人命关天的事可不敢乱说!”
“谢谢大人谢谢!一定是您显了灵,把这位姑娘派来的!”那男子又往蒲团上拜了拜李亘,转头对蓝一道:“我家离这不远,姑娘跟我来吧!”
蓝一牵着大黄出来,先悄悄的往外探了探头,发现天色还黑笼笼的,不过三更的样子,远处的街道上只一个打更的往北去了,连一个行人也没,便紧跟着那男子转往东去了。
二人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低矮的里弄,路边有个界碑写着:近贤里。
那男子四处看了无人,便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又走了一时,便停在一处青瓦的民房前: “到了,姑娘请进。”
蓝一牵着大黄进了门,那男子又左右探看了,便把门关了个结结实实。
“柱子哥?你回来了柱子哥?”里面传来细微的女声,那男子忙一路小跑着往西屋去了。蓝一赶紧跟了过去。
“大半夜的跑哪去了?害我好一阵担心。”那女子在榻上挺着孕肚斜倚着,男子忙上前温言道:“铃妹,你别急,我是怕白日李大人的祠堂里人多,趁这个时候过去拜了拜,求他保佑你平安!谁知道当场就灵验了!”
叫铃子的女子见蓝一跟在他身后,手里的铁链子还牵着一只大黄狗,奇道:“这位姑娘是?”
柱子激动道:“就是这位姑娘,家里就是行医的,说是会转胎!”
铃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打量她虽生的俊秀,但模样不过十五六,有些不信:“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怎么还会这些?”
蓝一见这位叫铃子的女子目光柔软,面相温和,定是个好心人,便扑通跪倒在地,泣道:“我定会为姐姐尽力,只是还请姐姐救我!不然一到天亮我就要被抓回去了!”
铃子忙招呼柱子扶她起来,蓝一却执意跪着:“大哥大姐,实不相瞒,我是太守府上逃出来的…”
夫妻二人大吃一惊:“太守府上?”
“是,他要纳我为妾,还要杀了大黄,我连夜迷晕看守逃了出来…若大哥大姐有稳妥的藏身之处,便求救命,若没有,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禹城百姓谁不知道禹城太守是个贪恶之辈,且年逾五十,还生的肥头大耳,猥琐不堪,仗着朝堂里做高官的亲戚仕途得意。偏偏他又极好面子,逢年过节便要去李亘的祠堂跪拜,说要继承先贤遗愿,造福一方,因此竟还得了朝廷的嘉奖,也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么个花朵般的姑娘跟了她实在是糟蹋 。
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柱子便开口道:“姑娘别怕,我们家这个老宅子后面有一个地道,听我太爷爷说,还是先前李亘大人初到任时,因为闹过一阵子匪患,他教乡民挖下避难的。后来大人操练乡勇,组建了禹城军,打降了土匪,世道也安稳了,这地道便慢慢废弃了。如今过了一百年了,这房子也翻盖了好几回了,禹城知道这地道的人也几乎都过世了,想来是安全的。”
李亘听了此话忽的想起前生旧事,他确实曾经带乡民挖过地道,没想到百年后还能得此余荫,一时颇为感慨,忙屈了前腿表示感谢。
这夫妻二人见这大黄狗颇有灵性,便拿了案上的饼子给它。好歹没有直接丢到地上,李亘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神仙的尊严,先用嘴衔了,又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一只笔的形状,蓝一看了,便开口要了纸笔,说要在地道里把如何转正胎位画出图形来。
夫妻二人自是欢喜,柱子忙包了几个饼子一壶清水并一个火折子给了蓝一,又去门口抄了一把铁锹,带他们往屋后的地道里去。
地道的入口很是隐蔽,在一颗硕大的棠梨树下,柱子用铁锹挖了一阵子才露出一个黑洞来,又道:“这里面有草席,不远处也有通风口,这些吃食和水能撑上三天。若我没有叫你,就不要出来。”
蓝一再三道了谢:“大哥,若到晚上还没有事,你就过来把图取走。免得误了姐姐的大事。”
柱子应了,扶着蓝一爬下地道,又将大黄送进去,便小心把入口掩盖了,又埋上土,再覆盖上一层带荒草的老土,小心将边角踩实。
此时雄鸡已经叫了四遍,柱子打量入口无懈可击,连忙扛着铁锹回去了。蓝一和大黄进到地道里,打开火折子照着,竟然发现这地道宽大几乎可以直身行走。
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一处光亮隐隐透了进来,她仰头打量着,似乎是一个烟囱。这里倒是很安全。她寻了草席坐下,搂住大黄道:“李亘大人真的很厉害又很灵验。我开始就说要逃到他的祠堂,果然就保佑我们遇到这对善良的夫妻。你真的会画图吗,我们得救那个铃子姐姐报答他们。”
大黄点了点头,便用爪子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蓝一举着火折子,开始比着葫芦画瓢。她只大略认得些浅显的字,却不会写,自然也不会拿笔,但她天性聪颖,倒是还原的有模有样。
李亘如今对操纵狗爪子已经得心应手,在土地上划的嗤拉作响,看的蓝一目瞪口呆,跟的是手忙脚乱。
在一人一犬的努力之下,终于画出来五张图形,是转移胎位的不同姿势。李亘曾经在医书中看到过采取趴伏或者屈身,可以有效逆转胎位不正。但最终能否成功,却要尽人事听天命了。
完成大事之后,蓝一觉得有些困倦,便躺在草席上入了梦乡。或许如今投在犬身上也有了爱挨着人的习性,李亘不自觉的依偎住她,也觉得有些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亦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便听得上面隐隐有急促混乱的奔突之声,蓝一和李亘惧都惊醒过来,屏住呼吸辨认了一时,便觉得定是太守府的人过来搜查了。
蓝一此时浑身冰凉不知福祸,一颗心正突突直跳,一个毛茸茸的爪子却伸了过来,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瞬间觉得安定了些,也在大黄头上温柔的抚摸了几下,心里暗道:“若被抓到,大不了和大黄一起死,也算是有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