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游客到这边玩了。冯雪梅带着孩子大人都去上乌拉潭滑雪橇、坐爬犁,溜冰,抽陀螺,几位老人表示他们要在一起摸小纸牌,就不跟着去了。
大家玩一会,王海峰对梁冬松使个眼色。梁冬松对郭凤兰说,我和大哥上山去看看启衍道长,你们几个带着孩子在这玩吧。吴玉竹听后说,我也跟着你们去看看那个老神仙。
冯雪梅见他们走了,卡巴卡巴眼睛。“凤兰姐,乔丹嫂子,你们两个辛苦了,我也跟着他们去看看。”
“你连孩子都不要了?”郭凤兰瞪着她的后背喊道。
“不要啦,全归你了。”冯雪梅回头伸出舌头,又摆摆手,转身追王海峰他们去了。
“这个小狐狸精,哪都落不下她。”郭凤兰无奈摇摇头。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清雪,但上山的石板路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
刚上几阶,吴玉竹指着远处的一颗古松说,“孔老夫子讲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真是不虚。看到此树虽清雪压枝,仍翠绿如昔,实实让人感慨光阴仿如昨日。”
“姐,怎么还发起感慨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冯雪梅满腹狐疑地看着吴玉竹。
走在前面的王海峰与梁冬松都回过头来。“玉竹定是看到雪压青松,清风傲雪挺直不肯凋零,感慨人之秉性也仍如此。”
梁冬松心想,这次你可没有猜对,她一定是想到了多年前我们两人在此树下,尽情狂欢嬉戏的情景。他意味深长看吴玉竹一眼,眯起眼睛笑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到了山顶。道观的山门已经洞开,此时的香客还没上来太多。他们在大殿敬香后,转到后院,从中间最大的静室走出一位穿藏青长锦袍道人。他须发白如银雪,面色红润,焕发着熠熠神采。不用问,自是启衍道长了。
王海峰双手抱拳,带着众人忙躬身施礼。“弟子数人,唐突冒犯,还望仙师恕罪。”
“哪里,哪里,天寒地冻,竟然劳驾诸位故旧善士,实在罪过。”老道长乐呵呵的伸手向前,擎起了王海峰双臂。
梁冬松上前一步,再次施礼道。“仙师安好,自上次一别,转眼已过五年。今日见仙师,仍然神旺气强,竟能再三聆听教诲,实在是小弟子人生一大舒畅之事。”
“过奖,过奖,实是姑妄言之而已。”启衍道长谦虚笑道,伸手引导大家进到室内。
静室里早已生好了炭火,方形案上摆着两盘水果。两个道士端来茶水杯盏,为几个人倒满后悄然退下了。
大家落座略叙片刻,启衍道长请大家喝茶品茶。
梁冬松见茶呈酱红色且很浓,与那年夏天喝的黄中透亮淡茶大不相同,喝后竟有一种驱寒暖肺感觉。“仙师,五年前承蒙您赐茶,虽是仲夏,饮过热茶身上竟然能生出丝丝凉爽之意。今日的茶虽温,喝入腹中竟有暖意,很适合寒冷季节饮用,此中变化精妙实在让小弟子垂心惊叹。仙师所以健旺如此,必与饮食冷暖有关,真是让我等俗人极为羡慕。”
“过奖,过奖。哪里有什么精妙而言,只是我师父根据四季变化,在茶中加些本草植物,使贫道受益终生而已。”
听启衍道长如此说,冯雪梅眼睛一亮,刚要说话,见吴玉竹盯着她轻轻摇头,只好闭紧嘴不说了。
“仙师,三十年前你为弟子画符,我本该视如眼目珍藏在身。却因年轻浮躁,辜负仙师一片慈悲之心,致使惨遭横祸险些陨命,至今思来仍羞愧不已。万望仙师不计俗子无知,再赐箴言,弟子必然永记在心,莫齿不忘。”讲过这话,王海峰已经站起身,双手抱拳面对启衍道长深施一礼。
启衍道长凝视他片刻,然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杯说,“你身居高位,能体恤民情,勤于职守,已然难能可贵,还能礼待山人,很让山人惶恐,山人就敬奉你一句话吧。大风浪方现大智慧,系苍生尽呈贤者心。”
听了这话,王海峰心中一惊,难道在仕途路上还会有一场恶斗。“仙师,弟子实在愚昧,但自入官场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难道此后我还会遇到小人?”
“但凡入仕可上进者,必得才气、人气、运气,三气皆洽方可顺畅坦荡。已达不胜寒之位者,近君子,远小人是必备之能。望你深悟之,则可位列封疆。”讲过这话后,启衍道长把目光转向冯雪梅。
冯雪梅倾情虔诚看着启衍道长。“小女子冯雪梅年少无知,不谱世事。请仙师教我尊师重道德能,使小女子能在俗世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启明道长笑了。“这恐怕是雪梅信士半颗心愿。岁寒三友同时来访,贫道不胜幸甚。贫道浊目之中,色艳莫过如你,人喜莫过如你,已然俏立枝头,事业必然如日中天,但望适时激流勇进,亦不忘尽贤淑之德……刚才你欲言又止,心事贫道已经尽知,故为你备了草木之方,或可助弹指之力。”
冯雪梅接过启衍道长从袍袖中拿出的一张黄纸,看过之后面露喜色。“仙师真是神人,小女子感恩不尽。日后我一定尊从仙师教诲,
潜心重道,从善如流,慰勉终生。”
看到冯雪梅诚惶诚恐夹起尾巴的样子,吴玉竹笑了。她双手抱拳对着启衍道长一躬。“俗女吴玉竹有礼了。早就耳闻仙师教化俗世善男信女超脱有法,眼见冥顽小妹谈笑之间便被感化,很是钦羡。故欲请道长为我预卜残生因果可好?”
启衍道长正视吴玉竹良久。“玉竹居士见笑了。同为世外之人,你来自蓬莱仙阁,山人驻足草木之间,实不敢妄测居士。居士踏足尘世,只是察人善恶,游戏悲欢而已……小道如实相告,玉竹居士必享高寿,罪过、罪过。”
见他如此谦卑,吴玉竹也不再说什么了。
梁冬松见他们停下话头,对启衍道长一笑,还没等张口,老道长和颜悦色说道。“小施主心意,贫道早已告知,只需砥砺前行,不负贫道所期……善哉,善哉。”
下山时仍是王海峰与梁冬松走在前边。谁也没说话,都是各想心腹事的样子。冯雪梅瞄一眼身边的吴玉竹,冲着前边的梁冬松说。
“二师兄,启明道长与海峰哥、玉竹姐说话时自称山人,与咱俩说话时为什么称贫道?”
“这话你应该问海峰哥和玉竹姐,我怎么能知道?”
“姐,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那牛鼻子老道说吗?你的半颗心愿就能如日中天,与你相比他能不贫吗?”
吴玉竹的话,让前边的王海峰与梁冬松都笑出声来。冯雪梅明知吴玉竹在调侃她,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反驳。
“姐,你就不想知道那老仙师给我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肯定是你另一半心愿了。我可没有你的猎奇心理,别人的事都想知道。”
“错,而且是大错特错,但你现在想知道已经晚了,我不会告诉你……”
“你就是想告诉我,也得我愿意听啊。”吴玉竹撇着嘴,根本不理会她是什么表情。
冯雪梅卡巴几下眼睛,心想,这人都怎么了?老道长只给我一个人写了纸条,他们竟全都不感兴趣,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