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姑娘听闻有位东女国来的，也纷纷凑上前来打听。
东女国到底是不是女尊男卑，女人真的可以称王当家？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大唐繁华，天下广阔，不如出去看看。”卡拉琪不以为然，对于身旁姑娘投来的羡慕眼光嗤之以鼻，“东女国有什么好？又小又穷。”
“你也是被拐卖过来的？”旁人问道。
“不，我欠了账，此番是来做工抵债的。”
不少人询问卡拉琪东女国怎么走，甚至开始盘算赎身后去那里定居了。
小葵虽然觉得东女国真的是女尊男卑的话，在那里生活也算不错。但她对卡拉琪那个“出去看看”的想法更动心。
像传奇小说里的大侠一样仗剑天涯，看遍四方风土人情，岂不快哉！
当然，前提是得从这个被囚禁的院子里逃出去。
饭后，女管家拿出一张精致的画卷。
画卷上面绘着一名彩衣女子，在大片野葵花海里挥刀起舞。她棱角分明，五官略深，眉毛浓密乌黑，仿若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修长的身体散发着一股霸气。
“这是东女国的大郡主利玛。”
大郡主利玛居住在康延川的沙尔尼城。七岁丧母，年纪幼小便开始主理政务。
她能歌善舞、刀法高超，是树神庇佑的天女；她宽宏仁慈、爱民如子，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城主。
听着女管家滔滔不绝赞美着利玛大郡主，包括打退外族敌兵、获得祭山会的领舞、亲自下地教导百姓耕作等等一系列英雄事迹。
小葵不由得打起了哈欠。果然，吃饱饭就容易犯困。
女东家滔滔不绝，将大郡主夸得天花乱坠，半个时辰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三年前，利玛大郡主离开东女国去蜀郡求学，回国时在边境巴朗山附近遭遇袭击，掉入湍急的河水中，自此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但因为利玛大郡主的威望很高，百姓仍抱着有幸生还的期待。所以，沙尔尼至今还没有立下接班人。
“那次袭击的幕后黑手，是利玛大郡主的妹妹达瓦。大郡主死了，她才可能成为下一任城主。”
“我们需要揭穿达瓦的阴谋，为大郡主报仇。”
女管家口中的复仇计划，就是找一个替身假扮大郡主回归，重新掌握政权，除掉凶手。
难怪这一屋子的姑娘，都长得像亲生姐妹一样。
小葵环顾四周，大家除了肤色声音和脸蛋等细节有区别，大体看背影简直像同一个人。
但是这复仇计划也忒不靠谱了。沙尔尼城的百姓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会认不出自己的主子？
再说了，要复仇早干嘛去了。等了三年才行动，怕不是另有所谋。
权力的争夺游戏而已，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推翻达瓦，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当然，这些心里话小葵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想着在这里养好身体，摸清楚路线，然后逃出去。
所谓替身，就是替别人去死的人。她可是个很惜命的人，好好活着。
首先是学习东女国语言。东女国没有文字，但自有一套口语体系，学起来并不容易。
其中学得最刻苦的就是戴玉簪的大小姐，名叫南莫愁，听说是逃婚出来自愿加入这个计划的。
每天晚上，其他姑娘们都早早睡了，南莫愁仍然独自在学堂里练习，自问自答。
早春气候寒冷，又没有取暖炉，南莫愁冻得瑟瑟发抖，只得一边踱步一边搓手，语句却毫不间顿。
月光从窗户照进屋子，将南莫愁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女鬼在游荡。小葵某天夜里溜达出去踩点，差点被南莫愁吓了一跳。
她不明白南莫愁的执着，但自己是个不爱学习的主儿，也就没资格对别人指指点点。
除了上课外，其余时间小葵不是在院子里闲逛，就是同姑娘们聊天。
这些姑娘来自不同地方，各有各的故事。有的是被家里的父兄亲友卖掉的，有的自小就是孤儿，在大街上被人贩子拐走了，有的是因为贫穷，主动将自己卖给女管家的。
她们无一例外，都对传说中的那个东女国充满了向往。
两个月后初步进行口语测试，南莫愁果然考了第一。
“你是东女国人，居然只考了第二？”小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卡拉琪打趣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关系已经非常要好了。
“考了第一女管家奖励一套新衣服，为什么南莫愁看上去不高兴？”
“你考了第三，南莫愁能高兴吗？”卡拉琪翻了个白眼。
南莫愁好胜心很强，她每天起早贪黑终于考了第一，结果回过头一看，小葵这个不思学习整天玩乐的浪荡儿竟然考了第三。
顿时，她似乎觉得这个第一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众人走独木，各过各的桥，都不相干。”小葵表示很无辜，南莫愁何必这样迁怒别人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一遍东女国的口语发音，立刻就能记下来并理解。
自己果然天资聪慧，是个状元人才吧？
第一次考试后，四十多位姑娘便被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学习东女国语言，另一拨成绩较好的则开始学习东女国的礼仪歌舞。
自从分成了两个学堂后，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第二学堂的姑娘仗着自己成绩优异，开始对第一学堂的处处为难，打热水、洗衣服等杂务都丢给第一学堂的去做。
第一学堂的姑娘们在忍了半个多月后，终于忍无可忍。
双方在饭厅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
据说利玛大郡主的一大特点，是特能骂人怼人。找来的这些姑娘也个个非善茬，很快从对骂进化到动手了。
女管家今天不在，门口的护卫懒得管，于是饭厅里变得鸡飞狗跳的。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南莫愁所在的桌子不受影响。
大家对第一名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南莫愁很可能成为“利玛大郡主”。
都是来当替身的工具人，谁又比谁高贵？小葵喃喃自语，捧起饭碗，拉着卡拉琪凑到了南莫愁身边，向着对方讨好地笑道：“借个地方啊。”
说句实在话，南莫愁根本看不上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少人出身穷苦，随意乱拿别人的东西，甚至有些姑娘手脚不干净，偷东西都被逮着好几回了。
就算东女国是个边陲小国，利玛郡主好歹也是贵族出身，气质上就与普通百姓不同。
所以她很自信，四十多个姑娘里，真正有实力能够成为郡主替身的也就那么几个。
一个是东女国出身的卡拉琪，她对东女国事务熟悉，天然有优势。
一个是武馆出身的姑娘，会点拳脚功夫，练起刀法来也比其他人容易上手。
南莫愁看了眼面前的卡拉琪，点了点头。
她自认为才智在这屋子里独占鳌头，只要肯下苦功夫，替身的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与卡拉琪交好没有坏处，至少可以从她口中打听不少东女国的事情。
女管家回来后，把所有人数落了一顿，话里话外还不忘坚守自己大郡主崇拜者的身份。
“果然，你们外形就算学得再像，也学不来大郡主纯洁高贵的心灵！”
小葵听了只想翻白眼。
大郡主再纯洁再高贵，怎么这些崇拜者没有保下她的命！
又一个月过去了，第二轮在模仿大郡主的形态考试中，南莫愁只得了第二。
东女国的贵族女子能参政拜将，故行为举止都具有一股英豪之气。
用女管家的话来说，南莫愁只是在表演一个具有英气的女子，而不是自内心就感受到东女国女子的自豪与强大，仍没有摆脱大唐闺中小姐的温婉文质。
第一是那个武馆出身的姑娘。
某种程度上，南莫愁的预想是对的。
但她没有想到，小葵还是第三，就连卡拉琪都只排了第四。
天天上山砍柴挖竹笋，还要与行商流氓等恶人斗智斗勇，小葵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侠女典范。
所有的姑娘里，一般村里来的这轮成绩都不错。
常年干着一身力气活儿，当然走路都带风的。
当然，小葵又打趣了卡拉琪身为东女国女子，成绩排名靠后的事情。
“东女族女子是英气，不是泼妇。”卡拉琪反击道，“这些姑娘，是不是以为耍横斗狠才是大郡主的气质。”
“大郡主才不是这样的人！她明明胆子可小了。”
小葵一愣，“你见过大郡主？”
想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卡拉琪本来就是东女国人。但没想到卡拉琪立刻就否认了，说是听家里长辈说起的，利玛郡主小时候被一条蛇吓哭了的故事。
有猫腻呀。
小葵也没揭穿对方，顺着卡拉琪的话就打哈哈，聊到前几天她们在院子里看见蛇的事情了。
这座院子背后是一片山林，松树长得密密麻麻，望去看不见尽头。她们恍惚是在一处荒山之中，晚上还能够听到狼叫。
正是初夏季节，山中蚊虫特别多，每天晚上睡觉都要被叮好几个包。
前天，小葵和几个姑娘在槐树下乘凉，讨论起女管家每个晚上叫进房间里的家丁都不一样。
“啧啧，伤风败俗，东女族果然是蛮夷，一点也没有羞耻之心。”某个姑娘如此批评。
“你就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另外一个姑娘打趣道，“你看大唐的那些老爷富商，家里侍妾一大堆，还要到外面找娼妓。”
“就是，我要是东女国的国王，肯定给自己找七八十个王夫，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玩。”
几人正说到兴头上，却听见旁边有个姑娘哇地大叫起来。
“有蛇！”
小葵闻声看去，见着一条十二寸的黑灰蛇缠着她们背后的槐树枝上，悠悠地吐着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