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小坑村“劏车场”大院子,弥漫着遍地机油的刺鼻味道,在几分钟前接过老大姜鹏的电话后,姜家帮的三把手姜力带领几名小弟,认认真真地打扫汽车零件散落一地的大院子。凉风习习,秋虫唧唧,那一把黄色的劏车电锯此刻已经温度冷却,它被姜力暂时遗忘在大院子的昏暗角落,黯淡、颓然、沉寂。
尽管文化程度低下的古惑仔姜力并没有学过管理学上的“4S”(整理Seiri、整顿Seiton、清扫Seiso、清洁Seiketsu),但他对院子卫生的打扫以及工具器械的摆放严格要求,既严格要求手下,亦严格要求自己。这一点,让姜家帮的幕后老板王阳非常满意,后者曾在视察小坑村投资项目改车厂时盛赞过姜力。
呼——
机动车的四缸马达在秋夜白月光下咆哮,马达的声音离姜力所在的大院子越来越近。姜力听得出来,那是少年姜百发开出去买夜宵的那一辆蓝色桑塔纳,车子是姜力一手一脚改装的,手挡,短簧,加装了一个涡轮。
在劏车大院子,具有“听声辨车”技能的古惑仔,不止技术骨干姜力一个人。听到马达声音越来越近,一名17周岁的古惑仔从一辆待劏的红色奥迪里面钻出了身子,然后大步流星地朝院子大门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发仔今晚这么快回来的?他的车技进步咯。”
开门的古惑仔名为姜春来,他计划吃完夜宵后劏那一辆失窃的红奥迪。
吱——
厚重的起锈大铁门被姜春来由里往外地推开,此时的姜力正拿着一个不锈钢水龙喷头洗刷地面。刚满18周岁的姜力不认为少年姜百发已经把宵夜买回来了,他知道,姜百发的办事效率没有那么高,开车技术更没他好。
“兔崽子(姜百发)撞车了吗?”左手纹身的姜力心想。
他是一个悲观之人。
随着大铁门打开,桑塔纳的改装氙气大灯照亮了整个大院子,因为该对车灯没有透镜,大院子里面的一众姜姓古惑仔们看不清蓝色桑塔纳的模样。此时,打开大铁门的古惑仔姜春来骂骂咧咧地嚷道:
“兔崽子,快点把车灯关掉!氙气灯没有装透镜的!”
氙气灯光的散射远比卤素灯、LED灯强,很容易让对面行人以及车辆无法直视;若加装透镜,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散射,且让氙气灯照得更远。
姜春来骂完后,蓝色桑塔纳的氙气大灯并没有关掉,车子在院子大铁门外原地空转马达。那一刻,生气的姜春来离开了其所紧挨的铁大门,跨步走向了打着氙气大灯的蓝色桑塔纳;同一时间,关闭洗刷水龙喷头的姜力,感到自己那部放在裤兜里面的按键手机振动了一下。
当姜春来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危险的位置时,帮会三把手姜力用其纹着金钱豹之黝黑左臂,伸进裤兜里面掏手机,他猜测,是一条待阅的垃圾短信。
原来,被死士胡小刀利刃封喉之姜鹏,在咽气前用其颤抖的、沾血的手指艰难地按键,费尽全力编辑了一条短信,该条短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没有标点符号:
小心
在2005年的时候,没有微信,更没有触屏手机。
绝命短信成功发出后,姜鹏在小坑村的无证网吧内断气。
另一方面,古惑仔姜力却没有机会看到其老大姜鹏于垂死之际所忍痛发出之警示短信。皆因,当姜力掏出手机的一刹那,蓝色桑塔纳的车上司机挂挡、松刹、踩油。
伴随着马达发出的“呼呼”之声,院子大门口的姜春来被撞飞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