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初试的项目不难,子玉也是认真应对,步射两项、骑射、马枪百发百中,拿了个大满贯,弩射也是轻松拿下。
直看的三位主考叫绝,场下考生们,也不断叫好,对这种超脱常人的发挥连妒忌都不会,因距离太大了。
兵器演练子玉还是用那柄惯常所用的长枪,那铁柄外人也能看出它的重量,可在他手里运转自如,随心所欲。这套枪法除了少时父亲传授,他又融入了前宋的杨家枪、南屿的岳家枪精髓,自成一套。
看似一把普通的银枪,却被他使的出神入化,八十四路的套数,他又不拘一格,变幻无穷。攻不在于一路,防不在于一种,外行看枪法娴熟自是精绝。懂行的却知道,这种枪法,全在使用者的聪慧灵变,没有多年的研磨,没人能破得了。他虽凡人肉身,但魂力的根基在,强大坚韧,非一般人能比。
鸿深见子玉演完这套枪法,收枪挺立气息平定,并无丝毫倦色。不禁叹绝:“霍大人,如此豪杰出自大元,真是我朝福气,这位壮士竟是头名无疑了。”
帖木儿最初时看子玉也是惊诧佩服,后面渐渐不自在起来。
初试已近半数,领先的竟是两个汉人。这让他很不舒服,又无理由贬低,见鸿深这样说,便道:“这不过是初试的第一个半场,考试难度又低,鸿深大人怎可过早下这结论。”
鸿深因他是刘卞的人,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就没再做声。
少珺却从他下去试探苗天贵,到对考生的神情就看出他对汉人、南人的鄙视,便心生不满。
她恐节外生枝,也不再问,直接把赤虞这名字圈了,然后对正准备上来叩拜谢恩的子玉道:“赤壮士武艺不凡暂列第一,本官很看重你,下去休息吧。”
子玉一愣,竟免去一道礼节,这样不与帖木儿再打照面倒也好。他谢过考官,欣然回列去了。
正如鸿深说的,此后一连考了许多人,还没一人能超过赫连子玉,最好的也就接近孟宗霖。
今日因是初试要求不高,除了几个身体弱和武艺确实太差的以外,基本都过审了。
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当点到一个叫萧小的人时,竟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这孩子瘦瘦的,眼睛很大,身量也不算矮,但一看就不像十八岁的人。
大概他是为了考试还特地穿了一件干净的布衫,腰里扎着一条深蓝的布带,上面别着一个自造的弹弓。肩上倒是背了像模像样的长弓箭袋,若不是穿的干净,这气质活脱脱就是个街上流浪的小叫花子。
萧小一上来,便惊动了三位主考,不约而同的立起身子,瞪大了眼睛,几乎同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回道:“我叫萧小。”
点将官又重新看了名册,没错,是叫萧小。
少珺看了他一阵,这孩子并不怯场,学着前面的人跪下参拜也不失礼。
少珺叫他站起:“你今年多大,要说实话,年龄不够没罪,可说谎就要治你的罪。”
那孩子还真被唬住,嚅嚅道:“我,我,”
鸿深一拍桌子:“到底多大?”
萧小脱口而出:“我,我十五。”
三人愕然,帖木儿道:“你知不知道满十八才够资格。”
“就是知道才多报的吗,可我个够,也会射箭,还会骑马,”
帖木儿打断道:“那也不行,你以为是赶山会哪,来人,把他轰出去。”
鸿深知道这属于兵部负责报名登记官员的责任,不敢推脱,只得对少珺道:“是下官失误,请大人恕罪。”
有两个兵士上来要把萧小往外拖。
萧小急了:“小又怎样,当年岳云当兵的时候比我还小呢,还有那个汉朝的霍将军,成名的时候才十七。”
“等一下,”少珺喊住两个兵士,让萧小回来。
她问道:“年龄不大,志气倒不小,我问你,你知道这次比武是为了上战场吗,那可不是儿戏,你不怕死?”
萧小道:“死有什么,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怕死还怎么当兵。”
少珺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又问:“你真想当将军?”
萧小答道:“是,大人留下我吧,总比饿死强。”
少珺早就猜到这是个流浪儿,又见他肩上背着的那把弓却不像一般的弓箭,弓的贵重与他的身份不协调,不禁生出怜悯和好奇:“好吧,我不赶你走,不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个不能违。”
她吩咐兰湮:“先带他下去,一会结束后再处置。”
场上剩的考生已经不多,轮到金彪他们了。
那两个色目人武艺平平,只这金彪出乎意料,箭艺也是直逼子玉,特别是他身上背的那张角弩,彰显了他身份的与众不同。朝廷早就规定不许民间使用弩,看来这人竟是位浪迹天涯的江湖之人了。
他的剑艺也很出色,虽不像子玉枪法具有实战杀气,却是柔韧流畅,灵活多变。配上他修长的身材,披肩的长发,剑似流星,秀发如云,白衣飘拂,好一幅超凡脱俗的白衣侠士画卷,在场的人无不倾羡。
金彪演练完毕登上台阶静候。
少珺心里赞叹,此人高额深目,挺直的鼻梁,湛蓝的美目,和子玉玉树临风的俊秀相比,倒别有一种异域风情。
她看着鸿深帖木儿道:“金彪的武艺堪比赤虞,只是从实战的要求看,还是逊色了点,可排第二。”
帖木儿道:“这人的箭术与赤虞相同,兵器吗各有千秋,我看不在赤虞之下。”他一直心存偏见,见金彪脱颖而出,虽不是蒙人,却也可压压那俩汉人的锐气。
少珺知道他的心思,反驳道:“此次比武重在考较战场实力,赤虞的应战实力还是略高一筹的。”
鸿深凭自己的战场经验也认同少珺的看法,可帖木儿有偏见,他两边又不愿得罪,便调停道:“我看这两人武艺不相上下,就让他们同列第一吧。”
帖木儿道:“霍大人,我看不如让他们下场比武,一试高低。“
霍少珺不悦:“这只是初试,怎能如此较量,况他们都是朝廷待选的将才,若有闪失怎么向皇上交待,不是还有两场吗,就依鸿深大人的主意,并列吧。”
她在赤虞与金彪的名下点了头名,孟宗霖第二,依次排列,战连海第五,苗天贵第六,除了第三第四是蒙人外,其余都是南人名列前茅。
看着帖木儿满脸的不快,少珺心想,这人真不愧是刘卞的心腹,飞扬跋扈,竟是这样的心胸,岂不知南屿南越不都是汉人么,我倒要看看你以后如何压的住。
初试时,因子玉顾忌帖木儿拜见时并未抬头,也就不知道这位似曾相识的主考是韩先生,待回来见了宗霖才知晓。心里倒是惊喜,不过韩先生怎么就姓霍了呢?霍少珺,韩少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他急于证实,当晚就想去拜访。
宗霖劝道:“如今还有两天的初试,他正繁忙,若去打扰岂不惹烦,等初试完了再去不好?现在贤弟的武艺虽好,也不可松懈,金彪就是对手,何况还不知以后会有多少像他这样的高手,咱们在家多多练习才是。”
子玉听了只得忍下,每日在客栈与宗霖练功习艺,研习兵法。
三天的初试审核完毕,黄敬杰他们七人虽不是绝艺,却都是久经沙场射艺不差,大顺罗军更是开得劲弩。兵器演练又皆是战场练就,一招一式透着杀气,他们在鸿深的极力保荐下俱都进了前二十名。
范刚周虎也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范刚,他的箭术竟与子玉相同,在登州地区名列第一。
最后一场中,德撒尔与一个蒙古人同列第一,那个明王爷排在第五,余下的都是蒙古人和少数色目回回人领先。
原是这中州省近靠都城,被朝廷盘查严谨,汉人习武的少,所以相比江南三地反倒是蒙古色目人的天下了。上百年来,北方异族各部不断南侵进入中原,,一部分归于蒙古、满族等,属于女真族后裔,其余诸如回回、突厥等部落,圣元朝起统称色目,这些都是成功入侵者,是胜利的一方,他们的地位要高于原五国战败的中原人。所以在圣元上层贵族中,都是处处打压汉人。
三天过后,被选中的一些考生纷纷备了薄礼要拜见主考大人,霍府门前络绎不绝,都被门子挡下了。
第二日,门口便贴了一张告示,言明考生如想见师不得携礼,否则一概不见。
子玉憋了一天,待看到告示,才明白这位霍先生还是个清正廉洁的官,至少是位知晓利害的聪明人。
子玉宗霖他们见主考老师肯见了,便一起赶到霍府。
霍府门前已经有人在等,大多是排名前面的考生,门子收了考生的拜帖领他们到大厅等候。一会儿便开始分批传进,霍大人非常认真对每个人的情况作了评判,指出要注意的地方。
时间一分分过去,子玉等的心焦不住向里张望。
兰湮见他这样,知他心急,便走到他俩身后,悄声道:“两位随我来。”
他们跟着兰湮出了大厅,进旁门沿左侧的走廊往后走。
子玉那句话在心里转了又转,终是出口问道:“请问,主考大人在先是不是,姓过韩?”
兰湮见他吞吞吐吐,心里只想笑,什么叫姓过韩,哪有这么问的。
她故意道:“急什么,一会儿见了大人不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领到后面书房:“两位先在后书房等候,霍大人忙完了就会见你们。”
听了这话子玉放了心,应该是了,毕竟是故交,自是与别的考生不同。
兰湮让人上茶后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