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日与虎妖搏斗,双双从升山之巅坠崖才到了这里,但要再原路攀爬上去几不可能,因为眼前是青山、白云、蓝天,根本瞧不见那万丈悬崖的影子。
“既如此,便去那神殿瞧瞧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夫蛟自言自语,打定了念头,转向那主峰而去。
回想起歧女说那山上有诸多幻象,山体表面所见不一定真实,因此便多留了个心眼。
一路上山,开始时并无困阻,虽有沟壑深谷,又有猛兽荆棘,倒也难不倒他。自饮了虎妖精血后,感觉力道大增,精神更足,对付一般猛兽易如反掌,遇到障碍飞檐走壁略差火候,跳跃攀爬却不在话下。
往山上攀爬了近两个时辰,并未遇到歧女所言的幻象之境,只是那水瀑形成的雾气实在太大,使得山体迷蒙不清,兜兜转转数回,又造成数次险情。
但他料想,歧女应当不会欺骗于他,多半是这神山之主离去数万年之久,障眼法术失灵了。
再举目仰望,此时距那山巅已不远,可见一片巨树之侧,乳白色宫殿若隐若现,更有流光闪闪。
夫蛟见此心下大喜,好奇之心一起,疲累之意一扫而过,愈发来劲,朝着那神殿连崩带跳奔去。
在云山云海之中弯曲旋回,又是攀行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由一块巨石向上一跃,犹如从云层之下一箭射出,稳稳落在地面,将这山巅景象尽收眼底。
透过云雾远远望去,隐隐约约窥见了神殿面目,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拱门,其目测高约十丈。
身前是一条宽数丈的河,但见河水而不见源头,似凭空而来。夫蛟上前几步,将手伸入水中,一股冰凉舒心之感迅速传来,真实非常,并非幻影。
只是这河水位于万丈山体之中,雾霭茫茫云深处,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流向何处,来无影,去无踪,只见得一条七色彩虹影悬挂半空,十分壮观。
“山腰下那高山瀑布之水想必即是源于此了。”他暗自猜测。
向前看去,离河数丈高,从巨门延伸而至,一座雕栏玉石桥横跨两岸。
夫蛟从河边一跃上了桥头,又见两只石刻玄青巨龟伫立左右,约高丈余。兴许是年月太过久远,那石龟已满身苍苔,遮住大半体态,并可见裸露部位风化的痕迹。
向里看去,那桥身两边雕刻的也全是野兽头像,龙、凤、麒麟、狮、虎、猴、蛇、鹰等共十二种、二十四樽石像,再过去十余丈便是巨大石门。
他缓缓穿过桥,来到殿门前,望了许久才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记得歧女说这有座宫殿,怎么却只是一扇石门呢?”
心下这般想,一边仔细瞧这巨大石门来。虽不知这石门巨柱用的什么石料,但夫蛟见其如白玉,触摸之下更是冰凉滑润,不由得感叹,神仙之所果然非同一般。
这神民之丘本高万丈,耸入云端之上,而这坚硬白玉石铸造的巨大殿门高耸入云,亦如天门。
殿门两旁圆柱石框,直径约一丈,在阳光映射下,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石框左右两侧双龙图腾气势恢宏,向上仰望,栩栩如生,给他一种威压之势,既心潮澎湃,又心生畏惧。
夫蛟抬头仰望,不禁感慨这神民之丘的伟岸和神奇,竟不知世代居住之处便是上古神仙居所,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咔咔咔……”
正思绪之时,只听上方一串大石崩裂之声传来。
他抬头望去,心下一惊,迅速向后连退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因为头顶之上赫然耸立着两只十数丈长的金龙,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一口吃掉。
他下意识又向前方殿门看去,见那石框上的双龙石雕已然不见,心中便知了大概。
从未见过这等景象,夫蛟大骇之下两腿也开始酥软,想逃已不听使唤。但那两条金龙并未攻来,而是动也不动的定在半空。
疑惑当中,只见两条金龙一前一后相互缠绕飞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十余丈的大圈,圈内一片暗色,同时传出轰天之声。
“快哉快哉!许久不曾这般吃龙肉了,若每日能吃他三千,那便也知足了,哈哈哈……”
这笑声雄浑无比,胜过天雷。未毕,只见圈内景象突变,黑暗迅速退去,露出灰色亮光,浮现在夫蛟眼前的是一只比天巨兽,正游弋在汪洋大海之上,而它血盆大口中,正进食数十条巨龙。
那巨兽吃下数十巨龙心中大喜,一声震天动地的笑声传遍八方,刺耳锥心,直将无数虾兵蟹震亡,转眼间海上漂浮了一大片。
夫蛟呆呆地望着,看得惊心,心中惊恐万状,愣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似被吓着了一样。
他心深处只感到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见,但也只如一道流星划过眼前一般,转瞬即逝。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眼前这般景象乃是三万年前发生在东海的龙族灭族之战,那比天巨兽正是妖祖鲲鹏。
与鲲鹏相距千丈之外,东海龙王敖弘、南海龙王敖宣、西海龙王敖辛、北海龙王敖义,正领着白眉、赤眉、黄眉、青眉、紫眉“五老龟仙”以及无数龙族将士与其对阵。
忽然间,鲲鹏巨尾连续击拍海面,数十丈高的海浪排山倒海般涌向四周,直教东海如沸水翻腾。
万丈海底之中,神龙大殿也不停摇晃,碎石纷纷坠落,殿内鱼虾蟹蚌纷纷逃命。
其时,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海面之上已死伤无数将士,延绵数十里,惨不忍睹。
夫蛟看着干着急,心中莫名为他们担心起来,不仅不再害怕,同时对那只巨兽充满了痛恨,恨不得也上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妖祖为何听信他人挑唆之言而为难我龙族?难道就不顾与龙帝陛下的师徒之情了么?”
说话之人正是敖弘,他向着鲲鹏高声道,只希望老妖能及早回头,否则东海一场大难将再劫难逃。
“休要多言,那逆徒大逆不道,五十年前已不顾师徒之情将老夫封禁,此番若非他人相助岂有老夫今日?当年老夫已与那逆徒断绝师徒之名,他自绝生路,怨不得老夫,快叫他出来受死,否则便吃光他龙子龙孙!”
他再次叫嚣,一张口,直接又将数百丈之外的一个将士列阵吸了去,那数百将士想逃却已不及,他们惊恐、绝望,无能无力。
惊慌无措间,数十条龙在人与兽之间来回变幻形态,奋力挣脱,试图逃过此劫,却无济于事。
四位龙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妖腹之中。
“岂有此理!不能等龙帝陛下了,若再任由这老妖作乱,我龙族便就此消亡了!我等去会他一会,众将士速速退后!”
诸位龙王、五老龟仙等眼中早已火光四射,听敖弘一声令下,立即飞身而去,落到万丈高空之上,将鲲鹏围在其中。
“八部天罡大阵!”
九人急念天罡心诀,周身金芒闪耀,两两相连,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金光法阵,几乎将整个天都罩下。这法阵如一口棺材,迅速将老妖围困其中。
“哼,不是十二部天罡法阵么?如何却是区区八部?尔等不过大神修为,休想收服老夫!”鲲鹏来不及移动庞大又笨重的身躯便被困住,嘴上不服气,身体却不停撞击着法阵。
九人道法本不足以施展,但祖龙敖玄一仍未赶来,乃是逼不得已而为。只是两者法力悬殊,这才刚开始便被其震得体内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几乎要跳出体外,实在难以忍受。
不过,那鲲鹏还是小觑了此阵的威力,亦感到十分难受。那一道道、一阵阵、一层层金芒不停地冲击着他的身躯,似无数座高山当头砸下,层层叠加,以致身躯越来越重,且渐渐变得僵硬。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服气,越是反抗,那条长长的巨尾重重拍打数次,竟是将法阵外的黄眉、青眉二位龟仙给震飞出去。
那二人实在守得辛苦,短短半刻,已消耗了近七成元气。其余众龟仙也损耗元气过半。
“哼,想打开天罡印,唤出天罡大帝收服老夫,简直痴人说梦!”
鲲鹏又怒吼一声,奋力一击,将其余七人也重重摔了回去,逃出法阵,冲向万丈九天。
虽然双方都吃了亏,但四海龙王与五老龟仙显然伤得更重,一时无力追击,也不敢追击。
不过,东海之上仍有无数龙族将士待命,深深凝视天上,无畏无惧,视死如归。
此刻,风停了,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浪静了,连空气也似乎凝固,仿佛在静候着末日降临。
四海龙王与五老龟仙不过大神上境道法,即便联手也敌不过已至太神上境的鲲鹏,故而纷纷败下阵来,受了重伤。
此刻,众人仰望天际,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无到有、由小而大,张着巨口从天而降,仿佛要一口将他们全吞入腹中。
将士们看着,手脚开始乱颤,甚至有些人因惧怕而流下绝望的眼泪。
但是,没有一声哭喊,更没有一人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