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阵锣响,城头上立起一个个象车轮似的东西。李世民等正奇怪不知这是什么玩意儿,那东西飞转起来,“嗖嗖嗖”地将像轮轴似地插在上面的巨箭直掷下来,其中一支竟直向李世民飞来!那箭来得又快又急,箭头大如斧头,根本不能用兵器格挡!
世民心中暗叫:“完了!”
刻不容缓之际,世民座下的什伐赤忽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噗”的一声,巨大的弩箭插进马腹,连箭杆都没入数尺。那马扑倒于地,当场毙命。
箭尖横贯马腹,从马背上透了出来,撞在世民腰腹的护甲上,直撞得他跌下马来,只觉得腰腹间一阵剧痛,低头审视,还算未受伤。
后面丘行恭见状大惊失色!又见好几个郑兵扑上来,意图生擒秦王,急忙连发数箭逼退敌兵,纵马上前,跳下来扶起秦王道:“殿下怎么样?”
世民喘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他抬眼望去,只见城头上这样的巨箭如飞蝗般直射下来,后面跟上来的唐军大阵中顿时倒下一大片。这些箭威力奇大,射中者无人能挡,人、马皆刹时成一团血肉模糊!
世民牙关紧咬,意识到这就是侯君集情报中提到的“八弓弩床”,果然厉害无比!他吩咐丘行恭道:“快!往城墙脚下冲!这些箭只能及远,不能射近。”
丘行恭道:“殿下快上我的马!”
世民略一迟疑:“那你怎么办?”
丘行恭道:“殿下乃一军主帅,快上马!”
世民一咬牙飞身上马。丘行恭在马前步行,大声呼喝着挥舞长刀,逼开挡路的郑兵。
这时候围上来攻击的郑兵反而不及刚才多了。原来此时唐、郑两军已混战成一片,那巨箭射下来又岂分得清敌我?唐军固然是倒下一大片,郑军竟也不能幸免。郑军见己方不惜牺牲自己人性命来歼灭唐军,顿时军心大乱,只顾着躲闪自保,哪还顾得上围攻李世民?二人竟如入无人之境,瞬间冲到城墙近处。
后面唐军看见,也如法炮制,向城墙近处冲去,那“八弓弩床”果然对近处的唐军无法发挥威力。
须臾城头上巨箭射完,一时无法连发。
王世充见败局已定,再撑持下去,只怕不及回洛阳城就做了唐军俘虏,忙带头逃入城内。主帅一走,郑军更是争先恐后涌向城门。
唐军见状,直欲一鼓作气攻破洛阳。但对逼近城墙脚下的唐军,虽然“八弓弩床”的巨箭无法发挥作用,城头滚木擂石却如倾盆大雨般落下,一些大石重达数十斤。世民知这便是那“轰天石炮”发射出的。
世民见如若强攻,伤亡必大,且未必能迅速破城,只得下令撤退,暂缓攻城,先包围洛阳,再作计议。
此一役,前后持续四个时辰,唐军毙敌三千余众,生擒七千余,郑军元气大伤,王世充带出的二万人马回去不到一半。
但唐军也胜得十分惨烈,伤亡士卒在三千上下,陇西投诚的勇将翟长孙胸膛被巨箭洞穿,不幸阵亡。大将秦叔宝、罗士信等也着箭伤。
世民自己也受几处皮外伤,但他毫不在乎,甚至拒绝医士为其包扎伤口。
听说李元吉在战阵中也受了伤,世民便急匆匆奔赴元吉的营盘。
“四弟,你觉得怎么样?”世民疾步踏进元吉的寝帐,关切地问。
李元吉左肩膊上缠着绷带,渗出血迹来。
“我没事!”见二哥询问,元吉答道,却疼得一龇牙。他恨恨地道:“单雄信这个匹夫!哪天我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今日战阵之中,原来是元吉正遇到郑军骁将单雄信,被单所伤,右军因此溃退,险些导致唐军落败。
世民曾亲自领教过单雄信的勇武,见元吉受了伤,也不好多责怪他,嘱他静心休养,便离去。
世民远望洛阳高高的城墙,想起一世枭雄的李密曾被拖垮于这座坚城之下,心里既是气恼,又是无奈。
且说王世充败回洛阳,脱铠甲时,看见身上王怀文刺杀时留下的印记,跟左右吹嘘道:“俗话说‘王者不死’,王怀文用长矛行刺我,却一点都不能伤到我,岂非天意!”
李世民得知王怀文的事迹,让人写表上奏皇帝,李渊下诏追赠其上柱国、朔州州长。
郑国御史大夫郑頲——就是那个曾建议李密除掉翟让的郑頲,李密兵败后他被擒,不得已降了王世充,早对王所作所为不满,此时见其败落至此,还不忘贴金神话自己,故意道:“臣听闻:佛有金刚不坏之身,陛下真乃真佛现世。臣何其幸运!得以生在真佛降临之世,愿弃官削发为僧,勤于修持佛道,超度众生,以彰显陛下之神武!”
王世充不悦道:“卿乃朝廷高官,声望素重,一旦阪依佛门,可是骇人听闻,会在朝野引起震动!待战事平息,当从卿所愿。”
郑頲再三请求出家,王世充不许。
退朝后,郑頲回到家对妻子说:“我束发从官,志慕名节,不幸遭逢乱世,流离至此。侧身猜忌之朝,累足危亡之地,智竭力薄,无以自全。人皆有一死,早晚有何差别?不若从我所愿,死亦无憾。”遂不再征得王世充批准,径自去寺庙剃度改穿袈裟。
王世充闻讯,恼羞成怒道:“郑頲以为我必败,所以出家苟且偷生,如不杀之,何以慑服众人?”竟下令将郑頲绑赴街市斩首。
郑頲临刑谈笑自若,众人为其勇气所折服。王世充原想杀之以威慑人心,不料反激起人们对郑頲的同情与钦佩。
王世充自此不敢出城再战。
李世民多次致信王世充,晓以利害,劝其投降。王世充因窦建德已答应出兵援郑,心存侥幸,对世民的劝降不予回应。
窦建德援军成为王世充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