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陈铁儿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405字 发布时间:2022-09-17

 


1924年1月,中国国民党在广州举行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国民党“一大”的召开标志着国共两党合作的实现和革命统一战线的正式建立。奠定了基础。国民党一大后,全国反帝反封建的国民大革命运动迅速开展起来,为了打倒帝国主义,推翻军阀统治,统一中国,国民政府进行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在北京病逝。国民党内部分化加剧,一股反共逆流正在滋长。1927年4月12日,震惊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随后,国共关系破裂。1927年到1937年,国共两党之间的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爆发。

 

姐姐比我大四岁,她聪明能干,主意又多,从小我就是她的小跟班,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阿元,走,我们出去看演讲。”这天,姐姐急冲冲地拉着我走上了街头。街上人头攒动,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同胞们,同胞们,领土不整,国家必亡,如今巴黎和谈失败,日本妄图接管山东。大家想想,我们能答应吗?”高高台子之上,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在大声呐喊着。

“如今北京、天津、上海、广州的学生工人们都在罢课罢工,游行抗议,我们佛山也不能落与人后。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同胞们,想想吧,如果国土沦落,那以后我们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今天是青岛,明天会是哪里?如果我们视而不见的话,早晚我们佛山也不会是自己的。同胞们,站起来一起,与那些试图亡我国家之人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台下群情激昂,人声鼎沸。姐姐面红耳赤,高举着双手跟着他们喊,十一岁的我虽然不懂,但也看着姐姐喊我也就跟着喊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街上特别热闹,那个短发女子带着一群学生四处发传单、做演讲、演话剧。姐姐连学都不上了,整天拉着我跟在她的后面。

“我叫郭鉴冰,我都和廖仲恺先生说好了,会在佛山办一所学校。你们姐妹都来吧。”郭鉴冰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闪的星星。

“呀呀,你才比我大五岁,你怎么懂那么多?“姐姐钦佩地看着她,我也仰着小脸看她。郭鉴冰摸摸我的头爽朗地笑道:“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第二年,我和姐姐双双来到季华两等女子小学校,成为第一批学员。这是一所新式学校,很多人都对穿制服、上体育课的我们指指点点,不过姐姐却不以为然。

“让她们说去好了,什么大家闺秀不能穿布衫短裙,都是封建思想。现在工人农民和我们都是平等的。“姐姐认真地对我说。

“别说那些没有用的,再平等你也得嫁给何家少爷,这是咱爹活着时候为你订下来的婚事。”大哥板着脸训斥着姐姐。“现在何家老爷子病重,就想让你们结婚冲喜,这个婚你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哼,结就结,不就是拜堂吗?大不了不和他圆房就是了。反正结婚后我还是要去读书的。”姐姐一边敷衍地绣着嫁妆,一边撇嘴,“我才十六岁,就让想我在家做少奶奶生孩子,门儿都没有。”

姐姐嫁到何家没几个月就上广州继续学业,她说了,何家少爷随时可以纳妾生孩子,不用知会她。

“都是爹把你们给惯坏了!”当我随后也考入广州坤维女子中学读书时,大哥曾抱怨道。

“说的好像你不宠她姐妹似的。再说了,这学校里都是大家闺秀,她们毕业一定能更出息。”大嫂麻利地为我打点着行装,嗔怪地瞪了大哥一眼。事实上,家里几个哥哥都极疼爱我和姐姐。

“阿元,我给你介绍,这是谭天度谭老师,《广州群报》的主编。他讲的课好极了。”姐姐兴奋地和我介绍着,“其它课没什么意思,我们多听谭老师的课就行。”

姐姐、我.还有许多志同道和的同学们组成“读书会”,讨论谭老师带给我们的《向导》、《新青年》等进步杂志内容,就 “如何进行妇女解放”、“男女如何实现平等” “如何实现世界大同”等问题进行激烈地讨论。然而纸上得来终需浅,只有参与实践中,我们才能知道真正前行的方向。

乙丑年二月,上海日本纱厂管理员用铁棍将一名童工活活打死,这一事件迅速升级,工人代表顾正红在交涉时被日本人开枪射杀,其余代表被政府以扰乱治安罪名抓捕,举国振惊、群情愤激。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我和姐姐也参加到大游行之中。

“姐,姐,你受伤了!”当游行队伍经过沙基时,忽然传来机枪的扫射,一时间队伍乱了套,惨叫声、哭泣声、怒骂声混成一团。我看到姐姐的手臂在流血,我吓的惊叫起来。

“我不要紧,你别慌。”姐姐脸色发白,声音却很冷静,她指挥我们继续抛洒手里的传单,直到队伍彻底被高压水枪冲散,才找了一家诊所进行包扎。

“幸好只是擦伤。小姑娘,真的太危险了。看你细皮嫩肉的,也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何苦去凑这热闹呢!”为姐姐包扎的中年护士嘴里念叨着,轻手轻脚为姐姐伤处缠上厚厚一层纱布。

姐姐咬着嘴唇不说话,等回到学校,她对我说:“小妹,我觉得我得做更多的事,让所有的人思想来个大改变。”

“你说吧,姐,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我坚定地对她点点头。

姐姐回佛山宣传革命,我在家里给她做掩护,姐姐去工人子弟学校教书,我是她的小助理,为北伐作准备时,姐姐和工人家属一起缝衣服,我学着打草鞋。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和姐姐光荣地参入了中国共产党。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昏暗的灯光之下,我们双双对着党旗许下誓言,姐姐把名字由陈燮(xiè)君改为陈铁军,我则把名字改成陈铁儿。

民国十六年,蒋介石、汪精卫相继露出狰狞的面孔,分别在上海、武汉举起了屠刀,一时间革命陷入了低谷之中。我和姐姐与党组织失去联系,无奈返回家中。

“我说两位小祖宗,算大哥求你们了,再别去革什么命好吗?”大哥苦口婆心地劝着我们。“我知道你们两个心眼儿好,同情那些穷人,可咱家做些散粮捐钱的善事就完了,别去参加什么革命了。听听吧,这些日子多少共党都掉了脑袋,刀枪无眼,那不是说着玩的!你们爱读书,我送你们去香港或者国外好不好?”

姐姐并没有和大哥做太多辩论,如果大哥知道大嫂已经被我们吸收进党组织,他一准儿得气疯了。

“接到新任务了,我去广州配合周文雍同志准备起义。”姐姐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周文雍?他是谁?”

“是组织派来的,要我和他一起假扮夫妻,你和我一起去。当我的佣人。”姐姐调皮地朝我眨眨眼睛

我表面上是他们的佣人,实际上是他们的交通员。当时的我并没发觉出,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姐姐和周文雍产生了恋情。

那天是正月十五,本是千家万户欢声笑语的日子,可对我来说,那是一场阴云密布的噩梦。我躲在人群中看着被特务拥着的姐姐,她和周文雍拖着重重的链铐,并肩走在红花岗曲折的泥路上。

十天前,姐姐把我从阳台后门送走,她则留下来搬动窗台的花盆,试图告诉未归的周文雍,有特务已经到来。可惜周文雍并没看到她发出的信号,两人不幸被捕。而今天就是他们的行刑之日。

姐姐包着头,身穿藏蓝色旗袍,肩上披着一个大大的围巾,围巾上如梅花般的点点血迹刺得人眼发热。她安祥地站在周文雍旁边,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和不安。站定之后,她环顾着四周的群众,忽然高声喊道:“人人都说我和周文雍同志是夫妻,其实我们是假扮夫妻,我们共同工作了好几个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我们一直把这段感情放在心里,如今,这一刻,我们要结婚了,就让反动派的枪声,做为我们的礼炮吧!”

本来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起来,我捂着嘴强忍不发出呜咽声,看着周文雍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领巾,围在姐姐的脖子上,又将姐姐围巾的一角搭在自己的肩上。两个人对视着,目光温柔而坚定,红艳艳的木锦花瓣洒在他们的头上、身上,一切是那么宁静而美好。

“啪!啪!啪!”敌人的枪声响起,姐姐和周文雍缓缓倒地。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的心如被铁锤重击一般,痛的厉害。我发了疯一样想冲过去,却被旁边的的林素一死死拉住。

“别冲动,别冲动。“林素一焦急的低声劝我。他的嘴唇也紧咬着,“别白白牺牲。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去做。”

其实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为了自由、为了革命,为了人民的幸福,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四年之后,我又一次站在了红花岗上。这次被戴上重重链条,即将奔赴刑场的是我。

“阿元啊,阿元!”在推攘的人群之中,我看见大哥在掩面哭泣,旁边大嫂怀里抱的是我一岁多的儿子----是我和林素一的儿子。

林素一已经在一个月前牺牲了,敌人之所在才对我下毒手,是因为我被捕时正怀有身孕,而我刚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女儿也在昨日被敌人毒死了。

“起来,天下饥寒的奴隶!满腔热血沸腾,拼死一战决矣。旧社会破坏得彻底,新社会创造得光华……这是我们的最后决死争,同英德纳雄纳尔人类方重兴!这是我们的最后决死争,同英德纳雄纳尔人类方重兴!”我轻轻地哼着国际歌,迎着敌人的枪口。

姐姐,我来了!我追随你的脚步来了!我不怕!我,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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