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彧估摸得准确,算得也精妙,当晚苏采薇便打来让他们明晚回家吃饭的电话,因为是周末,便又让他们早一点回去,正好喝个下午茶。
聂珩对此并没有意见,他有意见的是,为了赴约,沈彧折腾了一宿,次日成功让自己顶了两个黑眼圈,然后用化妆品遮瑕?
“夫人,你在玩自虐?”
“这叫敬业!”
她今天的定位可是婚姻出现问题的脆弱少 妇!
事实证明,沈彧不仅敬业,而且职业。气色可以通过化妆改善,但眼神中的疲惫木讷却不能,这也就使得化妆修饰也成了让人动容的事。于是哪怕他们夫妻是手牵手回来的,也看得人忧心忡忡。
聂钊华叹了句“回来就好”,便绷着脸将儿子叫去了书房。然而关上门后,第一句话却是,“和好了?”
“嗯。”
“和好了就赶快把事情处理好。南郊的那间公寓比较隐蔽,找人打扫过,便可搬进去。等孩子生下来,先做DNA检测,确定是我们家的血脉以后......”
果然,还是父亲有养私生子的经验。也是,聂家有钱,只要能稳住儿媳妇,不在乎多养一两口人,就是得确定是自家的血脉。只是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有没有被带去验DNA。
“那沈彧呢?您想过她......”
“我想过,她是以大局为重的好女人。”
“和母亲一样?”
“你母亲难道不是好女人吗?”
是呀,扭曲的好女人。聂珩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家里不是因为自己病态扭曲才格格不入,而是自己不够病态,不够扭曲才无法相容的。接下来父亲的话,他已经没了听的心情,只是在需要应和的时候,点点头,嗯几声。
与此同时,沈彧正在花园与婆婆姑嫂喝下午茶,如她设想的阵容一样。
因为没有睡好,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也吃不下东西,与食指大动的聂桑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为女人,一个饱受丈夫花心折磨的女人,苏采薇在看了她的惨淡模样后,心中也不免泛出丝丝的酸楚和疼痛,半哄着半强迫地让她喝了杯蜂蜜水。
“你这孩子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妈!这哪是嫂嫂自己折腾的?还不都是因为你儿子做错了事嘛!”
苏采薇皱眉,转头剜了女儿一眼,让她来是希望帮着开解她嫂子,而不是扯她哥的后退!只是她说的也是事实,根本无言以对。反倒是沈彧出来帮腔,“妹妹别这么说,其实也怪我为一点小事便任性出走,才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这是什么道理?哥哥但凡安于室一些,哪至于闹出这些?”聂桑柔放下咬了一口的草莓挞,又是一番对渣男的控诉以及新时代女性崛起的观点发表,在不知不觉中把全家人都骂了进去。沈彧觉得十分好笑,如果小姑娘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说起来,嫂嫂之前为什么与哥哥置气?”
“肖悦小姐,”这是有迹可循的事,作为借口并不太突兀,“我们在公共场合遇见了。”
果然,无需她多解释,大家都懂,毕竟以肖悦的咖位,她与聂珩的绯闻传播力度可比这一次要深远。
“哥哥还在和那个女人藕断丝连?”
沈彧笑着摇摇头,“是我多想了。”
“妈,你真该好好管管你儿子!”
我还能管得了他?管得了他的偏是根不正的上梁,这下梁能不歪吗?苏采薇皱了皱眉,开始迁怒了,“草莓挞都堵不上你的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聂桑柔努了努嘴,“来喝下午茶的。”
“那就安静地吃你的东西!”振作了当家主母的威严过后,苏采薇又和颜悦色地转向沈彧,“阿彧,这妮子还太年轻,很多想法固然是好,但脱离实际了。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聂家自有道理!”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这些日子,我娘家人的话也让我想了很多,渐渐可以理解他了。普通人尚且渴求多巴胺,何况是本就处在困苦之中的他了。”
原本清泠孤傲的女子,到头来还是被婚姻,被丈夫逼得三观崩损。自己是被孩子们拖着,而她则是被家世拖累。苏采薇怜她,亦自怜,但终究是要以大局为重的,“阿彧,谢谢你能体谅他,也谢谢你肯原谅他。只是,那个孩子,你有什么想法?如果真是阿珩犯的错,那就是聂家的血脉呀!我理解你可能会介怀......”
“介怀?不是应该先确定那位小姐是否有孕吗?还是母亲确定过了?”她的眼神因为渴睡而呆滞茫然,让人惊觉她对媒体说的那些相信和维护没准儿都出自真心,亦或者聂珩的洗 脑术就是这么厉害。
“并没有,只是......”
这时一直旁听的张绫瑶终是开了口,“弟妹,云飞至今没有发表公开声明。虽然发声明也会被视作欲盖弥彰,但样子都不做了,这个通常会被默认为默认的表现。”
“是吗?看来我得去见见这位云飞小姐了。”沈彧沉下眸子,突然发了狠,“毕竟只有她有自己身体的决定权!那之后我们才能讨论其他的,不是吗?”
苏采薇不禁惊了惊,之前的柔弱模样难道都是假象?她抬眼,刚好撞见张绫瑶同样生疑的目光,然后使了个眼色。
“嫂子,我陪你去!”
“小桑,别闹!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好掺和这种事情?”
“就是呀!不如这样,弟妹,我陪你去。我对演艺界那一套应对方式也算熟识,至少能帮衬着点。”
“这个好!嫂嫂,就让大嫂陪你去吧!”
“可是大嫂要看孩子,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哪有什么事呀?悬明,母亲帮我看得最多!弟妹就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嘛!”
“那就麻烦大嫂了!”
结束了各自的谈话后,都有些颓力的夫妻二人总算是在一楼的长廊相会,不过一个是疲倦,一个是心累。
见四下无人,沈彧爱娇地搂过聂珩的脖子,钻进他怀中,“好想睡觉!”
“谁让你昨晚闹妖的?”他环上她的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可以更好地向自己借力。
“可一切都是值得的。”
“成功了?”
“嗯,大嫂会陪我去见云飞。你呢?公公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不适合你听的东西。夫人,不得不承认,在揣测人心方面,我不如你。”
“那是因为你的心底还保有一份纯真和美好,以及对它们的憧憬,所以才时不时被它们蒙蔽。”
“是呀!所以才那么轻易便被你蒙蔽。”
“讨厌!”
“好好睡吧!我抱你回房间。”
沈彧点点头,待他勾住自己的膝盖弯,将自己整个抱起来后,便倒头靠在他的颈旁昏睡过去。
因为疲惫,因为困倦,这一觉她睡得相当舒爽,苏醒竟是因为唇边淡淡的温度——有人趁她睡熟的时候偷亲了她。
这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只是沈彧并不讨厌聂珩的“骚扰”,所以从没有戳破,甚至还很得意从没有被他看出端倪。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了,另一片唇柔软了些,也不似以往的缱绻,简单而短暂的碰撞过后便移开了,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
可谁敢对她做这种事呢?沈彧猛然睁开眼睛,正好将退走的人攫住,“旭景?”
“嫂子,我......”做坏事被抓到,聂旭景当即窘迫到双颊发红发烫,就算沈彧是被惊醒的,大概也能猜到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可明明知晓了一切的沈彧却只是温柔一笑,并没有为难他,“是来找你哥的?”
“是......是呀!”
其实他刚才是亲眼看着他哥离开房间的,在阳台上,所以也看到了他哥轻柔地亲吻他妻子的画面。
他们两兄弟的卧室就在两隔壁,阳台互通,聂旭景过去可没少窜过来玩!小孩子总是更喜欢和大孩子一起玩,就像他对聂珩,聂珩对聂辰一样;小孩子喜欢和大孩子一起玩,不单纯是为了彰显成熟,也可能因为依赖,就像他对聂珩,聂珩对聂辰一样。
虽然他们兄弟相处的时间不多——聂珩8岁到16岁期间住沈家可比住自己家要多;高中三年住校,周末也是各种跑补习班;大学期间为了平衡学业和实习,便和沈巽在外租房同居;毕业之后倒是回家住了一年多,但车祸丕变,没多久便彻底搬出去独立生活了——但聂旭景没有断掉5岁时对哥哥产生的依赖。那时聂芮麒被抱回家来,引走了妈妈大部分的关注和精力。
这种事换在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之中都得闹,何况不是一个妈生的。不管苏采薇的举动是为了在丈夫那里彰显自己的贤良属性还是其余什么,她都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让亲儿子聂旭景吃醋吃得厉害,甚至萌生了离家出走的想法。
这个时候是聂珩拉住了他的手,带他玩,给他买小零食,平衡了他的心理......就这样,聂旭景慢慢地依赖上他哥哥,只可惜这是单方面的。无论交友圈子的重合度有多高,无论一起玩耍的记忆多么美好,以前与哥哥最亲的是大哥,现在与他最善的是芮儿,而自己好像只能执拗地去走他走过的道路,风景却不似他眼中的样子。
“他大概去了父亲那里。”
“那,我......我过去找他!打扰嫂子了!”
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沈彧轻笑着以指尖轻轻擦拭嘴唇,这聂家还有多少扭曲病态的事,多少扭曲病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