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大清早,我从陪护椅上起床,折叠回椅子的形状,正在卫生间洗脸时,就听到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胡悦和熊瑞前来探望我父亲。
“静美,真不好意思!”胡悦一把拥抱住我:“你父亲在我们的餐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这几天又忙得要死,今天终于得闲过来。”
我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这不怪你们!”
熊瑞提了提其手中的那只保温桶:“知道你这些日子肯定辛苦,所以天还没亮,悦悦就催我起床,一大早给你熬了这海鲜扇贝粥。”
“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将他们夫妻俩让进了房间:“进来说话!”
胡悦与熊瑞走进病房,眼见我父亲躺在床上,他们夫妻俩流露出一脸的担忧。
“怎么样?”胡悦着急地问道:“伯父的情况这是——”
“送到医院就一直昏迷。”
“啊!这么严重!”熊瑞也是一副十分担心的表情:“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叹气地回答:“我们作为家属,又没有人学医,所以就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院方和主治医生的身上。”
胡悦接过其丈夫手中的保温桶,便放在床头柜上,并拉握住我的手:“静美,我知道你很担心你父亲的身体,但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
“我知道!”
我们一行三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了揶揄的口气:“这么热闹啊!”由于房门大开,肖庆元最先走了进来,其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他就像是在前方开路,随而任总也跟着踱步入内,而这说话之人正是该混蛋。
熊瑞有些生气的样子,挺胸是要跟对方理论,却是被我给按了下来,面冲他摇了摇头。
“任总,”我迎向客人的方位:“这事都发生一个星期了,您现在才来慰问我父亲,”
胡悦擅长察言观色,知道我们有要事需谈,因而便拉着丈夫告辞:“静美,你这边忙,我们就先走了。那海鲜扇贝粥你趁热吃!”
“知道了!”
“任总——”胡悦和丈夫与任总擦肩而过时,拿出她招待客人的那番圆滑道:“您有空也常带客人,来我们的餐馆捧场啊!”
“一定,一定!”任总浮笑地回应:“我还惦记着你丈夫的脆皮金枪鱼卷呢!”
“那让我家瑞瑞下次继续给您做。”
我将他们夫妻俩送到病房门外,胡悦冲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并配以口型道:好好收拾他!
我微微一笑,眼见他们离去的背影,熊瑞正在埋怨着妻子:“你怎么还请那个老家伙来咱们的餐馆?我看着他就觉得恶心!”
“你懂什么?”胡悦压低声息:“我这是先礼后兵!”
我眼见两人在走廊的尽头,一起步入进电梯,这才返回了病房,正见任总站在病床边,望向父亲生病的情况,而肖庆元则是将鲜花插在床头柜上一个空着的瓶子里。
看来,我也要先礼后兵:“任总,今天——您来有什么事吗?”
“好歹——”对方摆出一脸假惺惺的笑容:“我跟你父亲也算是老朋友了!”
“是啊!”我用鼻息喷出冷笑道:“既然是老朋友,还这么会算计老朋友的女儿,这样的行为也太让人感到不齿了吧!是不是啊,肖经理?”
毕竟是自己的老板,就算对其存有诸多的不满及厌恶,但肖庆元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只得含糊其辞地闷哼了两声。
“看来,肖经理不敢说啊!”
我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开挡路的任总,并径直走到病床边,给父亲盖好了被子;不想,我听到“滴答”一响,原本以为是耳鸣,但随即意识到那是生命体征监护仪脑电波的声响,我便快速且本能地望向监护仪液晶显示器的情况,可见脑电波的那行数据由之前的δ波一跃升至为β波。但这如同机器的故障,其迅速便跌落至δ波,倒仿佛是我自己眼花,根本就没有什么脑电波的改变。
简单来说,脑电图显示人类的大脑可产生四类常规的脑电波:当你在情绪紧张的状态下,大脑产生的是β波;当你的身体放松,大脑比较活跃,灵感不断之时,就会导出α波;当你感到睡意朦胧,脑电波就会自动调节成θ波;当进入深度睡眠,从而转换成δ波,这就是脑电波的四级原理。而在这四种常规脑电波之外的γ波,则是频率最高的脑电波类型。研究显示,γ波与思想的形成、语言处理和各种类型的学习有关,也与处理记忆的认知行为有关——也就是说波的速度越快,人类回忆的速度就越快。这也是父亲住院这一个星期以来,我所学习到的相关医学理论知识。
就在我正惊讶的同时,感觉到眼角余光微微一跳,似被父亲弹动的手指一牵,我急忙望向其左手的位置,但那只手没有任何的反应,如同一团死物,侧在身体一旁。难道——是我心里有事,因而便看错了?
我心里正一团乱麻,听闻任总的声音道:“我很尊重女性,所以从来不强迫她们——做你们不愿意的事情。”
原来,人可以道貌岸然无耻到此种地步!这么看来,语创(俞城)品牌管理顾问有限分公司的董事长——周阳,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直起身子,望向面前的混账,冷面地不耐烦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任总试图表现其非凡人格魅力地挑了挑眉心:“我那个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昂扬起脖子,横着脸色笑言:“如果我答应,任总是不是马上就跟我们公司签订合同?”
当即,任总的面目闪电般划过一亮惊喜,他以为我甘愿妥协,便面带奸诈的笑意:“在签公司与公司的合同之前,我们要先签约一份私人协议。”
“协议?”我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协议?”
“这事还是要有些契约精神,”任总厚颜不惭道:“毕竟――现在有不少女孩太过精明,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什么的,这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靠!这个老色狼做出这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肮脏勾当,还怕被外界知晓了自身的种种龌龊。这让我想起陈欣曾经就以其手中握有私会的视频为由,向周阳敲诈一百万的现款。
我明白地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说――您怕我偷拍下视频之类的证据,所以就想在这契约上约法三章?”
“这对我们双方,以及我们的家庭都有好处。毕竟――保证社会的和谐与稳定发展,这是我们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和准则。”
操他妈的龟蛋!这个老色狼的此番说辞还真是恶心到家了!我在心里暗自咒骂:滚蛋逻辑,无耻透顶!但在合同面前,我不能撕破脸,毕竟——这很有可能是父亲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份合约。
岂料,耳畔再次传来“滴答”一响,生命体征监护仪的脑电波显示为β波,但这次并没有回落至δ波的峰值。随而,我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父亲听到了我和任总之间的对话,因而造成其脑电波的回应之声。
与此同时,我察觉眼角余光微微一跳,似被父亲弹动的手指一牵,我急忙望向其右手的位置,但那只手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如同一团死物,垂侧在身体的一旁。任总随我望向病床上的父亲,但也没有瞧出有任何的异样。
房门猛地一响,母亲提着餐袋走进病房,因她眼见到任总,面色便垮了下来:“你来干嘛?”
“老嫂子,”任总转而一副恬不知耻的笑容:“我来看望大哥啊!”
母亲背冲向对方,是在下逐客令道:“我们不欢迎你!”
“那好!”任总不再自讨没趣,而是望向我道:“你再好好地考虑一下!”
眼见任总与肖庆元离开的背影,母亲便将餐袋放在了床头柜处,顺带也就看到了柜子上所摆放的保温桶和鲜花。
“这是怎么回事?”
“啊!”我解释道:“那保温桶是胡悦和熊瑞拿来的海鲜扇贝粥,至于那鲜花——是任总送来的。”
“要这破花干嘛?把它丢了!”母亲说话的同时,将鲜花连带瓶子扔进床头柜脚处的那个垃圾桶内,可知她对任总厌恶至极。
我望向生命体征监护仪,父亲的脑电波再次回落至δ波,这让我之前充满了希望的心情,也再次跌落至冰点。
我坐在病床边,拿起父亲的手,表面看似是在给他按摩关节,实则是在证明自己没有眼花,但父亲再也没有手指动弹的情况,也没有其他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这让我冰点的心情愈加显得哀伤。
“美美,他们来干嘛?”母亲这是在提及任总与肖庆元。
“啊!没什么!”我放下父亲的手指,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便半虚半实地回应:“任总是想谈合作的事。”
“美美,咱不理他,大不了不合作。”
“妈,”我苦笑地回答:“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母亲将餐袋内的煎包,放在保温桶的碗盖内,在递给我的同时说道:“你朋友真是有心了,吃过早点,你就回家休息吧!”
“好!”
但离开医院,我没有回家,而是前往公司,处理了一些往来的事务,员工们也还在尽心工作,毕竟——公司还有其他项目需要运营,也还有其他的客户需要服务。眼下,我坐在办公室发呆,感觉到片刻的宁静,可以让自己惰性下来不去考虑父亲的病情如何,馨馨也有丈夫送去学校,因而不用我过多地操心。
这一刻,我竟是追问自身:是否该答应任总提出我做其小四的那个无耻的要求?但耳畔却是传来“滴答滴答”——生命体征监护仪的脑电波回应,起初先是一声,随而传来两三响动静,并且节奏越来越铿锵,仿佛正敲打着我的心脏。俨然那是父亲的回应之声,他在告诫我千万不要做傻事,更是不要向所谓的权贵低头。
“爸爸,那是您的回复吗?这是您在提醒我——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向任总低头?不要向一切恶势力低头?……”我的眼前浮现父亲躺在病床上,其犹似被困在了自我意识的迷宫内,无法动弹的样子让人感到万箭穿心,我便趴在办公桌上,发出了难过的呜咽。
傍晚收拾好情绪,我回到学府花园;小寻已经从幼儿园接了馨馨回家,婆婆正在厨房里独自忙活着张罗,并且招呼我可以吃晚饭了。我们一家四口便围坐在餐厅的方桌边。
“静美,你父亲的情况怎么样?”婆婆将汤盆放在了餐桌上,其满腹担忧地坐在我身边:“前几天,我去看你父亲,你母亲一脸憔悴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疼。”婆婆探望我父亲,我因为正在公司,所以对当时的情况不太清楚。
“父亲还是昏迷不醒!”尽管今天我看到父亲的脑电波有所变化,但在他还没有明显表现出好转的情况下,我不想对此谈论太多。
女儿一副天真的神态回答:“妈妈说外公累了,所以让他多睡一会儿。”
“对!”婆婆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我们馨馨说的真对,外公累了,所以我们不要去打搅他睡觉。”
吃过晚饭后,婆婆大概担心我的情绪,不让我插手洗碗的工作,而是将我赶出了厨房。
我回到和小寻的卧室,眼见梳妆台上放着一盒喜糖,便随手打开了盒盖,那只盒子已经空了,但盒盖内侧表明这是刁平的结婚喜糖;与此同时,小寻从客厅里走了进来。
“刁平要结婚?”
“啊!”小寻眼见我拿着的那盒喜糖回应道:“上个星期,他就把喜糖拿给我了,但你忙着医院公司两头跑,我见你太辛苦就没说,而是把喜糖拿给馨馨吃了。”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三年前!”小寻计算着时间道:“眼下,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
“那黄莉怎么办?”我抖动着手上的盒子:“黄莉可是怀了他的孩子。”
小寻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是人家的事,我们管不着!”
我为公公抱不平:“那你父亲可就真成了冤大头。”
不想,小寻望向我的眼睛:“你以为叶子辛不知道——他这个小妾在外面偷腥?”
“什么?”我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父亲知道?”
“对!”丈夫点头回答:“六年前,我们在高城酒店举行婚礼,我跟那个男人谈过一次,那时候——他就知道黄莉的丑事了。”
“那时候,你父亲就知道?!”我完全惊呆了:“你父亲这么能忍?”
小寻冷笑道:“他怕自己年老色衰,没市场,所以不想跟黄莉离婚。”
当即,我回想起公公由于退休,其那副失魂落魄的神状,差一点便撞在我的宝美Auto车头,因而心底浮现出愈加可怜的同情。
小寻则是表现出其恶毒的样子:“那个女人还曾经扬言,她如果有了外人的孩子,就冒充是叶子辛的,拿给那个男人抚养!”
“这么说来,黄莉是摆明了让你父亲做冤大头。”
“之前,我们不是猜测黄莉肚子里的孩子是刁平的吗?”小寻一副坏笑的神色:“我希望叶子辛知晓这个情况,跑去大闹刁离的婚礼现场。”
我明白地点了点头:“一个男人再容忍,也无法忍受帮别人养育孩子。”
语创(俞城)品牌管理顾问有限分公司的董事长——周阳帮忙养育嘉坪景区的董事长——万涛与其妻子赵红娟的孩子,那是正是因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个男人甘愿做孬种或是龟蛋,所以其完全丧失了做人的尊严。
“是啊!”丈夫诡笑地回应:“这是不是很好玩!”
突然房门一响,婆婆站在门口,她的手里端着一只果盘,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上述对话。
就在婆婆跨进屋子的同时,其摆出了一脸冷酷的严肃:“黄莉怀上了谁的孩子?”
原本,在我的心目中婆婆的个性素来与世无争,她瞧不上前夫假意学者的那股装腔作势,更是从心底里看不上其前夫的这个小妾,因而完全不屑与之为伍;但当下,婆婆却是对黄莉腹中的这个胎儿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