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集 在楚国,竟然有人敢对我下手
书名:春秋是部伦理剧 作者:厉飞 本章字数:3033字 发布时间:2022-09-16

问鼎中原的熊旅带着无与伦比的荣耀与骄傲回归楚国,他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国人的掌声与鲜花,没想到竟是下属的愤怒与厮杀。

熊旅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楚国,竟然有人敢对自己下手!

目睹斗般冤死,感受到熊旅对若敖氏深深恶意的斗越椒决定放手一搏,带领若敖氏杀死诬陷斗般的军政要员蔿贾,举族造反——这么多年,我若敖氏为楚国立下了劈尽南山竹子都写不完的汗马功劳,可你老熊家是怎样对待我们的?找一帮小人分我们的权不说,动不动就杀一个,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我斗越椒忍不了了!今天,我们若敖氏就要为自己、为族中冤死亡魂讨回一个公道!输了,此去泉台招旧部,十八年后杀回来,赢了,这个王我们来当!

由于这次造反声势太过浩大,若敖氏手中的若敖六卒战斗力太过可怕,一旦开战,楚国历代国君的努力很有可能瞬间土崩瓦解,熊旅权衡利弊,考虑大局,决定认怂,提出把往后三代子孙中的优异者送给若敖氏做人质的建议,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有什么误会可以解释清楚嘛!

斗越椒断然拒绝:你们杀我族人的时候,怎么不给他们机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怎么不听他们的解释呢!废话少说,兄弟们,给我打!

公元前605年七月初九,熊旅与若敖氏在皋浒展开决战。

熊旅的战车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驶入两军阵中,王卒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声。

斗越椒很生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表演个人秀呢?你这谱摆得有点过分了吧!我让你装,给我倒!

紧接着,斗越椒张弓搭箭便向熊旅射去,结果发挥失常,连发两箭,全部射偏。

若敖六卒的士兵们眼见熊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躲都懒得躲,竟然毫发无伤,就好像利箭长眼绕着他走一样,心态发生了变化,纷纷猜测楚王是不是天命所归,有神相助,继而忐忑了,动摇了,战争的天平悄悄向熊旅那边倒了过去。

熊旅高傲地站在战车上,邪魅一笑:“养由基,该你了!”

养由基,江湖诨号“百步穿杨”,是名闻天下的神射手。斗越椒一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就是躲入阵中——我藏在无数肉盾后面,看你怎么射我!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调转车头,只听“嗖”的一声,对面飞来一箭,正中他的咽喉。养由基由此又得一名——养一箭。

斗越椒死得不能再死了,若敖六卒士气大落,无比惶恐,很多人临阵退缩做了逃兵,阵型瞬间大乱。熊旅瞅准时机,大手一挥:“给寡人灭了他们!”王卒开始大举掩杀,曾经战力彪悍的若敖六卒转眼就败了,他们在心理上彻彻底底败给了熊旅。

战后,在如何处置若敖氏战俘和老幼妇孺这个问题上,熊旅选择了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一万,也不留下祸患。不过,仍有两个人侥幸逃过一劫:

一位是斗越椒的儿子斗贲皇。当时,斗越椒战死,斗贲皇也顾不得给他爸爸收尸,趁乱遁去了晋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姬黑臀二话不说就封斗贲皇做了大夫,还把苗地慷慨相送,斗贲皇从此又名苗贲皇。

另一位是斗般的儿子斗克黄,他没有选择逃之夭夭,他选择了自投罗网。

熊旅与若敖氏玩命的时候,斗克黄正在齐国进行友好访问,得知若敖氏被灭族的消息,他仍坚持回国复明。

身边的人拼命阻拦:“你是不是傻?回去就是个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却说:“国君就是天,我怎么能够违抗天命呢?如果我背叛国君,不忠不义,又有哪个国家愿意接受我呢?”

斗克黄回国后,先是向熊旅汇报工作状况,然后主动请求制裁。这份忠肝义胆,连杀人不眨眼的熊旅都被感动了。

熊旅忽然想起若敖氏先辈斗伯比、斗子文为楚国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往事……

熊旅仿佛在斗克黄身上看到了王孙满所说的“德”……

熊旅认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决定放过斗克黄……

若敖氏覆灭以后,令尹的位置再次空了出来,熊楚集团一下子没了“总经理”,只剩下“董事长”一人独当一面。大家不要以为熊旅大权独揽就会满心欢喜,也别指望他像朱元璋一样把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活一起干了。熊旅实现了“一鸣惊人”的诺言以后,虽然不再躲在深宫后院里当宅男了,但他进入了另一种不太好的状态——他爱上了乘风破浪。

《吕氏春秋》记载,“庄王好周游、田猎、驰骋、弋射,欢乐无疑。”

不想丧失自由的熊旅急需一位新令尹来为自己分担工作,有了子越的前车之鉴,熊旅将性格偏温柔的虞丘子任命为令尹。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熊旅老板看虞丘子又不顺眼了,觉得这家伙任人唯亲,没有大才能,也没有大格局,于是有一天,熊旅像当初伍举给自己讲故事那样,给虞丘子也讲了一个故事。

“老虞啊,昨晚寡人和美人们聊天,寡人说现在咱们楚国最忠诚而且最有能力的人是虞丘子,结果美人们说虞丘子未必最有能力,也未必忠诚。您瞧瞧,咱们楚国各部门占据要职的都是虞丘子的亲戚或者学生,有才能的人他也不引荐,这能算是忠臣吗?寡人当时就呵斥她们,妇人见识,不要乱嚼舌根子,不要试图影响我们上下级关系!”

熊旅的这番话等于给了虞丘子当头一棒,他当然能听出熊旅的言外之意,于是第二天就表示“大王我有病,我一上班就浑身都疼”,以此为借口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直到费劲心力找到个人才推荐给熊旅。

这个人才叫蒍敖,小伙伴们都亲切地称之为孙叔敖。

蒍敖是蒍贾的孩子,他爸爸被人杀死以后,家族就不可避免地没落了。这孩子不但身世凄惨,而且颜值也不在线,《荀子·非相》里说他头秃发少,身高不及车前的横木高,两只手还一只长一只短。就这状况,若是没有奇迹发生,恐怕为蒍家延续香火都很困难。

也许是认清了现实的残酷,蒍敖从小就格外努力,长大以后更是才华横溢,尤其是在水利建设方面,年纪轻轻就做出了突出贡献。《淮南子·人间训》记载,蒍敖在出任令尹之前,便带领百姓兴建水利,主持修建了我国最早的蓄水工程思陂灌区,被后世称之为“百里不求天灌区”。

在得到虞丘子的举荐以后,熊旅派人找到蒍敖,非要他担任楚国的令尹。蒍敖一开始是非常拒绝的,他认真表示:“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官,大王一下子把我抬到令尹的位置,谁会服气呢?我尴尬,大王也尴尬,您还是让我从基层干起吧。”

熊旅不依:“你全心全意为国家效力、为人民服务的先进事迹寡人已经听说了,你是好样的,楚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说你行,你就行,别谦虚,更不要推辞!”

就这晋升速度,跟坐火箭似的,一看就是有深层原因啊。

其实,蒍敖固然能力突出,人品人设也好,但仅凭这些,并不足以让熊旅冒着得罪众臣的风险破格提拔他。

其深层原因在于,蒍敖是蒍贾之子,按若敖氏的定罪来看,蒍敖属于烈士遗孤,在身份上没有问题,提拔他,还能体现出楚王对烈属的照拂。另一方面,蒍氏是个没落的贵族,有地位但没势力,不会像若敖氏那样脱离掌控,威胁王权,这样一个有道德有能力、没背景没家势的孩子,不选他选谁?

基于上述种种原因,熊旅铁了心要提拔蒍敖,而蒍敖在无法推脱之后,也铁了心要报答熊旅的知遇之恩。

蒍敖不仅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水利专家,在军事方面也堪称大才。他上任以后,根据楚国的实际国情制定军法,对军队各部的日常训练、军事行动、秘密任务、军容军纪都进行了客观的调整,并且明令禁止,楚军本就强悍的战斗力因此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在熊旅、蒍敖这对春秋黄金二人组的共同努力下,楚国形势一片大好,史记称其“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秋冬则劝民山采,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乐其生。”

这种大好形势下,好战基因觉醒的熊旅终于坐不住了。

【开心一刻】

熊旅和虞丘子聊天,说到激动处,神采飞扬,口水四溅。

虞丘子不敢躲,只能隔一会用手擦一下。

熊旅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维护王的威严,只能假装生气地故意转移重点:“老虞,怎么,嫌弃孤王啊?”

虞丘子敢说实话吗?不说实话又怎么回答?

要说虞丘子真是个职场老油条,只见他面带微笑温文尔雅地说道:“没,我抹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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