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之中，平安独自一人静坐，思绪烦杂。
那日两人起了争执，他终究没能忍住，给了空智一拳！
空智没有手，生生挨了他一拳。
那一拳平安没有留情，自然也瞒不过寺庙里头那些僧人的眼睛，空智也没有生气，只是按照规矩，处罚之后让他独自静思。
平安独坐床前，看着窗外太阳升起落下，看着清冷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照进房间，他依旧无法想通空智说的那些大道理。
前世今生，似乎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世上是否存在神佛，是否存在因果。
心中有佛，但那些神佛，似乎只是木偶泥胎，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不肯多涉红尘，一解众生之苦。
山上的日子依旧平静，或许是因为空智大师的缘故，山下再乱，也并没有波及到山上的鸿冠寺。
僧人们的日子依旧平静，除了减少下山之外，每日依旧是暮鼓晨钟，诵念经文。
平安看着放置在桌前的经文，那是空智让他静心的，除了誊抄经文，平安还需日日背诵那些枯燥晦涩的戒条。
但平安并没有因为这些刻意而变得麻木，他一心一意，只想着有朝一日，再找空智理论。
但是，他现在除了这，哪里也出不去。
等到他有机会出房门的时候，寺庙里头却换了一个新的主持。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躺在中央，已然断绝气息的空智大师。
他的面容依旧安详平静，只是那身僧袍却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听替他整理遗体的和尚们说，他被那些土匪砍了无数刀，已经数不清伤口，强撑着一口气，护着一个小姑娘逃到了寺庙。
这事惊动了官府，派人来查，原本以为值得空智大师如此相护的，必定来历不凡，但仔细核查再三，不过是山脚下一户猎户家的女儿，平平无奇，官府失望之余，但也不能空手而归，于是，便将小女孩带下了山，如何处置，便不得而知。
平安的身世空智没有多言，寺庙里头的和尚只知道他是空智带回来的平民，如今空智已过世，自然，也没有人在意平安的去留。
看着那些僧人们麻木淡定的样子，似乎见惯了生死，也看淡了天意，空智的死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头，很快便被这死气沉沉的诵经声淹没。
平安在走的时候，唯有那个日日前来给自己送饭的小沙弥来送他。
看着平安，小沙弥欲言又止。
出家人讲求六根清静，小沙弥只有八九岁，还带着尘世之间的种种痕迹。
“你还会回来吗？”
小沙弥看着平安，神情落寞。
他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人，原本以为进了寺庙，便不会遇见，不曾想，虚伪之人不分山下山上，寺庙之中，亦无例外。
平安偶尔听他抱怨，知道寺庙里的僧人都欺他年幼，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是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况且……你要好好的，以后当个好和尚。”
平安本想摸一摸小沙弥那光溜溜的脑袋，但是在手快要碰到他头上那三排戒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手。
“那，以后咱们还会见面吗？”
小沙弥拉着他的袖子，迟迟不肯松手。
相比较那些师兄弟，他更喜欢这个不着调的人。
“有缘分的话，会见面的。”
平安抬了抬眼眸，笑着和他道别。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沿着这条路走，便能到达山脚。
平安走得很快，但到中途，他又折返了回去。
小沙弥和他说过，空智大师因为死于横祸，寺庙里头那些和尚将他随意一埋，只怕连个墓碑都没有。
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老和尚，但好歹相识一场，临走前总得确认一下，免得被野狗给啃了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果然够潦草。”
看着眼前这个潦草的小坟包，平安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挑了一根木头开始给它进行修理。
等平安忙完，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平安抹了抹头上的，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个点，谁会来这了？
平安皱了皱眉头，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是寺庙里头那些不管事的和尚，难道是来寻仇的？
平安不敢大意，又不打算与他们正面对上，于是利落地躲了起来。
隔着杂草平安仔细看着外头的动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发现。
但出乎意料的是，来的这些人官差打扮，看起来训练有素，这倒出人意料。
带头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中年男子，他们没有多话，直接拿着手里的工具，将空智大师的尸身给刨了出来。
“真是可惜，空智大师也算是得道高僧，没想到，死后却一卷草席，如此潦倒。”
带头那位显然有些唏嘘，仔细看了一眼空智，再确认身份之后，淡淡下令。
“好了，都别愣着了，尹大人之前受过大师的恩惠，特意命我们来处理这事，你们可得恭敬小心些，可别冒犯了大师。”
那些人点头应下，利落而又小心地将他的尸身装进了带了的棺材里头，抬着走了。
平安不免有些好奇，总觉得这些人目的不纯，于是便偷偷跟着他们下了山，东转西绕的，跟到了一处宅子前。
宅子倒是修建的不错，只可惜地段差了些，看着也有些年头。
平安站在暗处，看着一群人将棺材从后门抬了进去，然后那扇门便再也没有打开。
这种情况当然不好大摇大摆的进去，平安熟练地看了一眼墙头，仔细估量了一下，打得自然是翻墙过去的主意。
正在这个时候，从另一头的巷子里走来一对老夫妇，步履蹒跚，也不扣门，只呆呆地盯着门看，等了许久，终究叹息一声，又消失在了巷子里头。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盯上，刚走出没一会，便从墙头上落下一个蒙着面的少年。
“你……”
老夫妇受到惊吓，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连带着跌坐在地！
还没等平安开口，其中那个老妇人便急忙开口求饶。
“大爷饶命，我们……我们就是想，替咱家闺女，收个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