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一逃脱，寤歌连忙后退了一步，她眼里满是防备，“邹野，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邹野正拿着一件大氅从里侧走来，听到她的话脚步难免一顿，但下一瞬又沿着既定的轨道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这次重逢，你对我的态度倒是变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 他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大氅披在了寤歌的肩上，“你要见我的办法有许多，何必选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寤歌被说得有些心虚，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因为时间太急外，还真抱着坏他名声的想法。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这做法有些幼稚。
“邹野，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这话寤歌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时显然已来不及了。
邹野往回收的手在半空中一顿，隔了许久才说话。
“搞得你好像能看清谁似的！现在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你就确定能对他们十分了解？”
邹野这话把她问住了。
她自认为了解姬焱，可那人心思过重，就注定了不可能将所有事都全部告知于她；
她自认为了解茉姐儿，可她说走就走了；
她自认为了解钱大娘，可今日要她来求解药的亦是她；
封青，葛天雄，她更是了解不多。
但是……
“我对他们有多了解重要吗？与人相处，我向来只问内心，他们不会害我就是了！”寤歌说到这狠狠地瞪了邹野一眼，“不像某些人，明明之前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反而装模作样地护起我来了。弄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找他报仇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
听到对面那人的答话，寤歌很是震惊，这邹野是在给她解释？
该不会钱姨说的是真的吧？这人真……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
寤歌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除。
“可你以我的名义诬蔑姬相是事实吧？后来又将我送入大牢不是假的吧？不管你想不想，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还是这么做了。”
寤歌抬头而望，神色很是严肃，“邹野，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当初真的饮鸩而亡的话，你……会后悔吗？”
“我……”几经停顿，终究还是没有答案。
“我又何必逼你呢？我这手又何曾干净过！”寤歌喃喃自语，神情有些落寞，“邹野，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女子的？”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个答案，是单纯地想要个回答，还是想为那段春心萌动的少女时光画上一个句号。
或许，曾经的暗恋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邹野瞟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许躲闪，“武隆射伤你的那次。”
寤歌瞳孔皱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这么早？
这不就是她被钱武取心脉箭的那次吗？
等等，后来她没在这人面前有不正常的举动吧？
好像，大概，应该没有吧！
啊啊啊！她不记得了！
所以，不管是姬焱那个装模作样的狐狸，还是邹野这个冷面冷心的阎王，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秘密，并且还陪着她演戏？
我艹！这真相真他娘的令人呕血！
就在寤歌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深深的怀疑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说是来送衣服的。
等寤歌自己开门将衣服取回来时，邹野早已穿戴整齐。
“我在外面等你，等你收拾好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也就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又恢复了那个冷面首领的模样，仿佛刚刚与寤歌谈心之人并不是他一样。
“见谁？”
“你不是想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的起末吗？想知道，等会儿就跟我走！”
“这不会又是个圈套吧？”经过这会儿一系列的打击，寤歌现在一看他，就感觉他身上有一万个心眼等着她去钻。
“你之前呆在姬焱那个狐狸身边都不怕他把你卖了，这会儿倒是害怕起我来了？”他这话虽说得阴阳怪气的，但两人之间的隔阂明显消散了些，话语明显随意起来。
“放心吧！我若是想抓你，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寤歌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房间门重新关闭，邹野知道那人就在房里面更衣。
他抬头而望，夜色朦胧，漆黑一片。明月挂于高空，偶有几颗星星点缀。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亦抬头仰望。
“月亮和太阳你更喜欢哪个？”那人问他。
“我更喜欢月亮。”那人又自问自答。
“为什么？太阳不是光芒更甚吗？”
“可它孤单啊！月亮还有星星作伴，而太阳连个陪它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我还是更喜欢太阳！”邹野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生于龌龊之心，长于暗黑之地，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
*
邹野带她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地下的暗牢处所。
地面昏暗，邹野提着灯笼在她身旁为她指路。
还未进地牢的大门，临至门口，就听到了犯人的惨叫声从地下传来。
鬼哭狼嚎，阴风阵阵，这里是人间的地狱。
两人拾级而下，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
有侍卫向邹野行礼，并时时将异样的眼光向她投来。
宽大的帽檐遮了她的面容，任他们胡思乱想去。
圆台的木架上绑着一个女人，其周身血迹斑斑。头颅低垂，奄奄一息。
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她才将头颅缓缓地抬了起来。
五官清秀，大约三十来岁。
女人一见到邹野就哈哈地大笑起来，即使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脸上却写满了得意。
“你笑什么？”邹野问她。
“我当然是笑你们空手而归啊！”女人的神情早已疯癫，“你来找我，不就是没有找到名单吗？若是找到了，你还会留我性命？”
邹野负手上前，突然伸手将她下巴捏住。
“谁说没找到的，不就是在你手下的那小宫女手上吗？”
“你把怜儿怎么样呢？”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担忧，随即恶狠狠地瞪向他面前之人，“你快把她放了！放了！”
邹野嘴角微微勾起，紧接着其弧度越来越大。
“还真在那个小宫女手上啊！”手指染了鲜血，他嫌弃地在那人肩膀上蹭了蹭。
这笑容在女人看来，既阴险又邪恶。
“你诳我？邹野，你诳我？”她手脚被绑，此时随着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木架上不断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诳你怎么呢？你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诳你一下又怎么呢？”邹野神情突然发狠，继而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宫女若是死了，那也是你害的，是你……将她拖入这阎王殿的！……”
胳膊突然被人抓住，邹野转头而望，眼神里的狠厉还未消退。
寤歌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但手上却并未松动。
“她是谁？”
“蛮族细作！！”
问得简单，答得干脆。但她的右手却是瞬间松软了下来。
“我在外面等你！”嘴巴几经张合，最终只吐出了这六个字。
这六个字，算是默认了那女子的死亡。
原来，这就是邹野带她来此的原因。
他们白天所救的那人，竟与蛮族细作关系匪浅！
又有惨叫声传了过来，邹野终究是没有杀她。
过了许久，她身后终于有脚步声响起，两人安静地一如来时，只是此时多了些沉重。
“那个怜儿也是细作吗？”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还不确定，但那份记载着皇宫里蛮族细作的名单，显然是在她手上了。”
“所以刚刚那个圈套其实是为她们同伙准备的？我就说怎么进这里这么容易呢？原来是打着瓮中捉鳖的算盘，只是不巧被我碰到了。”有时候寤歌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坏运气。
寤歌脚步突然停顿，倏地将身子转了过来，“等等，不对劲啊！你不是个会将此等机密随意告知别人的人啊？”
“你需要我！”话如落盘棋子，掷地有声。
邹野被她这么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但却并没有否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