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康如初仍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张三好奇道：“他怎么了？”
林小蝶苦笑，提醒张三查看从摄录眼镜云端实时同步到警方数据库的视频，“张叔叔你慢慢看吧，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林小蝶牵着康如初的手出了办公室，来到警局附近的公园里，拉着他坐下。
还没等她开口——
“我不干了。”康如初说。
林小蝶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拍拍他的手背，“别说胡话了好不好？嗯？”
康如初抗拒地收回自己的手，摇摇头道：“我没有说胡话。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前一秒还能说会走，下一秒他就直挺挺趴在那里不动了，我……”
他掩面悲叹，无所适从，“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什么都做不了……就是因为他妈的什么狗屁时空法则！”
他情难自控，激动地用手猛捶花坛，“操！”
林小蝶无奈地叹口气，“康如初，当初加入A&B的时候你就该想明白，即便不是时间死结，我们也不能贸然改变过去，更遑论这一次我们只能行使记录者的权利，没办法救人。”
康如初冷笑一声，“那我做这个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冷眼旁观着别人失去最珍贵的东西——甚至生命么？我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那我就铁石心肠吗！啊？”
林小蝶蓦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满脸通红，大声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冷酷无情的机器人么？你以为我不会心痛吗？我也是人，我也有感觉的！”
康如初呆呆地抬头望她：很少见到她这么失态。
林小蝶双手叉腰，缓了几口气，重新坐到康如初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可是你要明白，时光是一艘永不靠港的巨轮，它不会为谁停航，更不会为谁溯流。我们只是时光巨轮的乘客，它要抛下谁，又将去往何方，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只能珍惜当下，做好自己，不要再让未来的自己对现在感到遗憾。”
时光巨轮……
康如初低眉垂目，沉悟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对林小蝶愧疚地说：“我明白了。对不起，我刚才说的话太无知、太混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啦笨蛋，想明白就好。”林小蝶拍拍他的手背，嫣然欢笑。
“嗯！”
康如初用力一点头，主动牵起林小蝶的手走向警局，“走吧，任务继续！”
林小蝶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不由暗暗叹息。
虽然刚才康如初掩饰得很好，但她从他的眼中分明见到了一丝落寞。
你果然还是没想通对吗？你只是不想让我不开心。康如初你个大笨蛋，你永远是这样……
……
张三看完录像，明白了康如初的心态，见他和林小蝶手牵手进来，关心道：“你还好吧？”
康如初绽放阳光的笑容，道：“我没事张叔叔，林小蝶已经开导过我了。”
“嗯，没事就好，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情绪波动很正常。我刚才见你们两个手牵手进来……你们在搞对象？”
“呃……这……”康如初腼腆地看看林小蝶，又尴尬地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的关系是很亲密，不过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要更进一步的话题，康如初是因为害羞加没经验，林小蝶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目前这段暧昧的关系。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聊家常，”张三见康如初的神情如此窘迫，也不再追问他，转而将桌上的一份档案递给他们看，“我刚去档案室取了这个，你们看看。”
康如初打开档案，靠近林小蝶跟她一起看。
“这是……杨颂的档案？”
“对，你们往后看。”
康如初依言翻页，“这上面说，杨颂十四岁时死于一场意外，死亡地点位于青梅区东郊一处废弃别墅后院的水缸中，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名叫……”
他愕然抬起头，“费伯平和费仲廉？”
“不错。当时费家俩兄弟的口供称，案发之前他们在玩捉迷藏，杨颂仗着自己水性好，躲到水缸里，而等他们两个找到他时，他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可我们刚才明明听到费伯平亲口说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害死了杨颂……”
张三点头，指了指档案，“后面有张照片。”
康如初将照片举到眼前，照片上是三名少年，顿觉疑惑不解：“咦，这不就是别墅里木墙上的那张大照片吗？”
“就是这张。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可为什么费伯平一见这张照片就当场下跪？为什么就开始痛哭忏悔，继而自 杀呢？而且死法，竟然和杨颂如此相似！我怀疑，当年杨颂的死，并非一场意外那么简单。”
康如初更为不解了：“可当时他们两个才十三四岁，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要杀了杨颂？”
林小蝶插嘴道：“凶手，不一定会是他们。如果是帮凶，费伯平会说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BB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不一定是杀死杨颂的凶手，更有可能是被人胁迫，做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才会一直活在愧疚中。”
林小蝶继续分析道：“刚才有人把别墅的门给锁了，摆明了就是即便费伯平没有淹死在水缸里，也要把他一直困在别墅里。而且费伯平的尸体是在别墅后院的草坪下被挖掘出来的，当时警方也没有在别墅中发现这张照片和水缸，说明他死后有人不仅有人埋葬了他的尸体，还处理了现场，目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过命案。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杀死杨颂的凶手。”
康如初听得竖起了大拇指：“你不去当大侦探可惜了。”
林小蝶没理他，向张三提议道：“张叔叔，我们想申请重新回到两年前，去查清楚当时将费伯平锁在别墅里的人到底是谁。”
张三略一沉吟，同意道：“好，这样对案情的推进很有帮助。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有危险就及时回来，千万不要逞强。”
……
时间：2024年12月23日，农历冬月廿三，06.03 p.m.
地点：明州城青梅区东郊别墅
……
康如初抬表看了看时间，才想起来这时间对不上，半开玩笑道：“你说心魔石你们都造得出来，怎么就不能发明一块能精准定时的手表呢？那你平常的report是怎么写的？——大约黄昏时分？”
“要么你去发明一个？伸手党是吧？张口就来。”
林小蝶白了他一眼，挽起他的手臂，“时间应该不会差太多，走吧，那边有个背坡。”
两人刚躲好，就见一个人影从东边缓缓走来。
康如初将手搭在眉毛上，眯了眯眼睛，道：“奇怪，怎么只有费伯平一个人来？”
“嘘，别说话。”
不多时，费伯平晃晃悠悠地来到别墅前，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低头走向大铁门，也不见他拿钥匙出来，只是摸了摸门锁，大铁门就“咔哒”一声自动打开。
“嗯——？”康如初疑惑地拉长了嗓音，“惊了个呆的，这门是声控的？芝麻开门？”
“神经，你没看见他摸了摸门锁吗？”林小蝶白了他一眼，“依我看，多半是指纹解锁。”
费伯平进了别墅，没多久，果然又有一个人来到大铁门前，锁上了内门和大铁门。
林小蝶和康如初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费仲廉的出现于他们而言并不意外，真正令他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嘴角勾勒起的无情冷笑。
仿佛费伯平对他来说不是亲哥哥，而是一个他欲杀之而后快的大仇人。
为什么？
……
回到警局，张三看完视频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说道：“之前费伯平自 杀的视频我会拿给精神鉴定专家，看看他是否是受到了心理暗示才会自杀。如果确认他确实是被诱导自 杀，那么这个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费仲廉。而如果是费仲廉诱导费伯平自杀，那么从费伯平自杀前的话中可以得知，当年杨颂的死，可能不仅仅是个意外。”
“那他的动机是什么？还有，我们之前注意到，这栋别墅明明是位于青梅区的东郊，费仲廉却一直称它为西郊古堡，这当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张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切，恐怕要问问费仲廉本人才清楚了。”
康如初说：“那要不我们拿这段视频去问他吧，看他怎么说。”
张三略一点头，道：“也行，反正以目前的证据我们还没办法确定他的嫌疑，你们去问问他，如果他肯交代最好，若是不肯交代，等视频鉴定结果出来，我们再做计划。”
林小蝶带康如初走后，张三放下笔，拿起办公桌上的相片，“雨濛啊，这康如初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爸爸实在是看不出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