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与冯丽霞长聊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偏僻的苗寨,她又是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寡妇,不会直接了当地表白,但从她的眼神中,字里行间的谈吐中,以及一举手一投足之中,他都能感觉到。
他自己最初也只是出于报恩,感激她救了自己,处于感恩的心情,并没有想过会留在这里,生活在这里了,毕竟他的生活原本是在城市里的。
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生活久了,竟然已经融入到当地生活中了,并且已经开始忘记自己的过去了,尤其是忘记了要帮助警察抓捕那三个匪徒了。
虽然他知道,如果没有外力从内部介入,仅仅靠警方在外部的努力,以他对那三个匪徒的了解,是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的。
他必须要在留在当地生活,与帮助警方抓捕罪犯之间,做一个选择。
很显然,如果按照他的随性而为来看,他很自然地选择了前者。
平心而论,正是因为遇到了冯丽霞,又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时间,让他渐渐地喜欢上她了。
如果是在城里,他肯定会遇到巨大的社会压力的。一个年轻的、单身的亿万富豪,虽然不高又不帅,但因为有钱,在女孩子的眼里,也就变得又“高”又“帅”了。
对于那些蜂拥而来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想轰都轰不走,怎么还会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多看一眼呢?
可现在是在群山之中的偏远苗寨,一个有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这里的山水,是那么的秀丽,这里的人们几乎都是那么的淳朴,这里的生活又是那么的简单、自然,让他有一种回归了大自然的感觉。
这与城市里那嘈杂的环境、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浮躁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决定随性而动,跟着自己心的感觉走。
稻田里的插秧完成后,他们就放任稻秧和田里的稻花鱼自由生长了,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帮助清理学校的淤泥,并为接下来的重建做准备了。
又经过几天的繁重工作,他们终于将学校旧址清理完毕。
现在的学校,除了那根飘着红旗的旗杆外,就剩下那一堆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木板和木柱,以及残破的书桌和凳子了。
听村长说,政府给的救灾重建款项已经到位,正准备去买一批新的教学用具,比如课桌、凳子、黑板等等。
村长还得到了县里有关部门的批准,允许他们去砍伐一些树木,裁截成木料,准备用来重建学校。
张无金就跟着村长组织的一队人,到山里砍伐了一些合适的树木,去掉枝叶和树皮,运回到了学校。
他们把这些木头晾在操场上暴晒了几天,又约了一个日子,然后各自带上自己家里做木工的工具,又齐聚到操场,把那些木料,裁截整理成需要的盖房子用的部件。
张无金赶着牛车,带上了自己的工具,也来了。他想帮忙,也想试试自己的木工手艺。
冯丽霞带上腊肉、野芹菜、白辣椒、酸萝卜等食材,也跟着一起来了。
张无金只在董家的农具间里,做过一些木工活儿,且部件都不大。他做的体积最大的东西,就是他那个拐杖了。现在要做的,可是盖房子用的柱子和横梁,都是五六米到十几米长的木料,他心里没底儿。
他想先看看其他人做什么,怎么做,再问问当初校舍的设计者—— 杨老伯,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杨老伯是村子里的盖吊脚楼的专家,精通木工。跟他聊了一会儿,张无金才明白,苗家盖吊脚楼,只用木柱、木梁、木板、木销等,不用钉子、螺丝钉等金属零件,甚至他们有些工具都是木制的,比如大小锤子,都是用木头做的。
因此,很多木柱和木梁都要打上直通或半通的槽孔,上架盖房子时,都是将它们交叉组装而成的。
原来的学校,就是杨老伯设计的。他手上有图纸,有部件清单。除了那些从淤泥中挖出来,尚能重新使用的部件外,还需要补充上那些不能用了的木梁等部件。
杨老伯听他说是第一次做这种木工活儿,便建议他先去给其他人打下手,先干一些熟悉的活儿,比如帮助他们把木头截短,把需要平整的木料刨平,等等。
张无金在一个姓贾的中年人旁边,帮他把一根木梁截成了需要的长度。随后又开始将一根细长的木料,截成木销子。他称那人为贾叔。
他这边干着活儿,还忍不住不时地抬头,偷偷地盯着远处的冯丽霞看。她正在与几个妇女切肉、切菜,忙前忙后地准备做中饭。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或者是共鸣,她好像感觉到了他在偷偷地看自己,也不时地向他瞥上几眼。
当杨老伯把他托付给贾叔时,贾叔就注意到了张无金不太像当地的苗族同胞。他看了看张无金一身略显肥大、不太合身的苗装,笑着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不过我很喜欢这里的清静的生活。”他笑了笑,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回答道。
“你手上戴的那两个东西,可不是俺们苗家的。俺苗家的男人不戴那个东西。”贾叔手上干着活儿,瞥了一眼张无金手上的那两个黑套子。
“啊…… 这确实不是苗族的东西。”他不想说得太明白,也就没有细说。
贾叔似乎注意到,他跟冯丽霞时不时地眉目传情。他看了一眼冯丽霞,又瞧了瞧张无金,笑着道:“俺苗家的姑娘可是宝呀!又漂亮,又能干,还贤惠,不像现在城里的一些人,眼里只有钱。”
“也确实是这样。为了钱,有些人确实是什么都敢干的。”张无金随口应了一句。
他发现贾叔看出来他总盯着冯丽霞看,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于是想忍着不看了,可还是没忍住又往那边瞥了一眼。
“哪儿都有这样的人。”不远处一个老者,正在用刨子刨平一根方木。听到他们聊天,也插话进来。“咱村里刚被抓走的那个孟大荣,不就是那样的吗?”
“哎,对对对,”贾叔一听那老人提起了孟大荣,一下子来了兴趣。“听说他骗人家钱,骗了好多呢。”
“那小子从小就调皮捣蛋的,也不好好学习。”那老人将手中的方木抬起一头,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那刚被刨过的一面,又将方木放下,接着道:“长大了进城打工,好的没学到,却学会了坑蒙拐骗那一套,咳——”
“哎,听说他骗了有五六十万呢,你知道吗?”贾叔继续修理着他打的直通槽孔,一边问张无金。
“没那么多吧?”他听说过谣言一旦传播出去,就会传得越来越离谱,现在他可是实实在在地见识到了。“等到法院判决了,就知道了。”
“如果骗的不多,还能少判点儿。骗得越多,判得也越重。”那老人感叹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毁了!”
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孟大荣是既惋惜,又很无奈。
人生如梦,谁又会知道明天,甚至明年会发生什么呢? 张无金在心里嘀咕着。
从学校工地回来的路上,只见四周花草盛开,到处绿油油。
微风习习,彩蝶飞过,晚霞将天空染得通红。
张无金悠哉游哉地赶着牛车,跟坐在车上的冯丽霞聊起了白天的事,她说:“钱够花就行了,要那么多干嘛?”
张无金一听,忍不住笑道:“像你这样欠着一屁股债的人都能这么想,你让那些腰缠万贯的泰山北斗们,情
何以堪呐!”
她也笑着道:“因为俺没那么多钱,所以才会这么说。”
“那等你的那些被骗去的赔偿金要回来了,你就不这么说了?”他又半开玩笑地问道。
“那也未必。”她很认真地说。“其实,钱多了,就会多花;那钱少了呢,就少花呗。”
张无金听了,心中感慨不已。
人与人真的不一样啊!
现代的人,还有多少人能把钱看得如此轻淡呢?
他想起了自己自从中了大奖后,有多少人为了能从中获益,不惜使出各种五花八门的手段来。从黄芷涵的假醉献身,到二舅的阳奉阴违;从选妃五美的明争暗斗,到碰瓷老人的惊魂一跳;从吕瑙瑰的逆天一告,再到三个绑匪的世纪潜逃,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那些人的手段,真可谓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而在他接触过的这一众人中,只有冯丽霞一个人出污泥而不染,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他的钱而接近他的人。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有钱,这更显得她的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