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恩远心里明白，也没打算进屋。“咳嗽。我上个月打工赚的钱本来是准备给我爸看医生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看。”你把我爸的救命钱借去娶新媳妇儿了。
“唉！怎么那么不凑巧！老周怎么就不能等等你！”
余恩远笑笑，说：“都过去了。张叔，我今天来，是因为我爸之前借给您的那两万块钱，还有我爸赔偿金的事儿。”
张友敬顿了一下说：“这个啊，不早就给你爸了吗？”
“张叔！”余恩远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余恩远知道，周景熠之前跟着张友敬做工地的时候，张友敬就总是以各种理由拖欠工资，拖来拖去最后就算给了也会昧下些钱。但不曾想这人竟如此厚颜无耻。
余恩远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也不想去纠缠了。她没有借条没有凭证，只有父亲的临终遗言。
余恩远满脸泪痕跌跌撞撞的往家走，如同行尸走肉。
呵，人情冷暖。
经过田边沟渠时，心不在焉的被一根枯藤绊了，身体直直的往水里倒。
付清章眼疾手快，手指甩出一束光缠住她的手腕，拽了一把，轻声说：“小心啊。”然后顺势把她迅速而轻柔的安放在地。
余恩远似乎有所觉，喊了一声：“爸？”
四周空无一人。
余恩远回到家抱着周景熠的一套西装。大概是他年少离家时穿的，已经不合身了。
“爸，你说，他们有心吗？如果不是他把你看病的钱借走，你也许就不会……”余恩远哭出声来。
付清章叹口气，人间多磨难，他不能插手。只能送她一场好眠。
付清章想了想，造了个梦，他走进梦里。
“你是谁？”
“付清章，恭婵境迎良使。”
“恭婵境？”
“嗯，就是天堂。周景熠足以凭借善恶珠走过迎良台，已经来这边生活了，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他，所有人都很善良，会对他很好很好。”
“什么是善恶珠？”
“就是一颗跟随万物生灵生生世世的珠子，会随着我们的心的变化而变化。”
“所以他才会死吗？”余恩远觉得有些可笑。
“大概是人间多磨难，不忍他继续受苦。”付清章好久才回答。
“可是明明有些人做着恶，寿命长，没磨难！”
“给他们寿命其实是在给他们机会弥补。”
“但是他们没有弥补。”
“善恶珠不是只积一生或一世的善恶，而是生生世世的，不消不散。为善者，走过迎良台，迎入恭婵境，享平安和乐。为恶不改者，自有善恶道评判，落入禽畜道，为肉鸡肉鸭猪牛羊，尝切肤之痛。”
余恩远想了想，善恶终有报，或许也不是很难接受了。“那我有善恶珠吗？”
“当然有了。”付清章抬手从余恩远的眼睛里引出两股颜色不一样的光，两股光在眼前交缠融合，凝成一颗珠子，透明的，里面有一条短短浅浅的蓝色丝状光萦绕。
余恩远伸手把面前的珠子拿在手里：“这就是我的善恶珠吗？那你有吗？”
付清章手腕一翻，把自己的善恶珠递给她看。
“真好看，像天空一样，又澄澈又瓦蓝。”余恩远爱不释手的捏在手里看。梦渐渐清明，余恩远手里还拿着两颗善恶珠。
付清章也呆住了，他知道他的能量都来自善恶珠里澎湃的善念，可谁知道这玩意儿不能交予他人啊。
“付清章？”
“咳……嗯。”付清章微咳一声承认，尽量显得从容，不显得不知所措。
“我能跟你去恭婵境吗？”付清章站在这个贫寒的地方，周身散着柔和的光，仿若神明，让余恩远禁不住的想要跟随，人间疾苦，已无留恋。
“不能。”付清章叹口气，继续说，“善恶多不能简单界定，始终为善，善恶珠里没有丝毫恶念，才能走过迎良台，不能始终为善，走不过迎良台，又达不到十恶不赦，散尽往事，世间万千生灵，一世清苦或一世清福，携善恶珠凭缘而择。”
“那我是不是还要好久好久才能跟你去恭婵境。”余恩远看着自己的善恶珠说。
“也许一瞬，也许一生，都说不准的。”
“那我要是这辈子不能跟你去了的话，下辈子再去是不是就忘了我爸了？”
“嗯。”付清章说，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过我觉得你很善良，恭婵境很多父母亲朋都在的，善良会传染的。”
余恩远笑：“嗯！”
夜晚，繁星当空，夜色如洗，夏风阵阵。
“你是神仙吗？”
“不是。”
余恩远低头状似不经意的说：“今天是你拉了我吧。”这不是问句。
付清章没有说话。
“是我爸拜托你的吗？”
“嗯。”
“那你会在这里多久啊？”
付清章看着繁星：“一个月怎么样？”人间一月，恭婵境不过小半日。
“神吃西瓜吗？”余恩远站在院子里的一小片瓜田问。
“我不是神，当然吃了。”
“这是我爸种的瓜哦。”余恩远笑着说。等你回了天上，不要忘记我爸种的西瓜很好吃哦。
过了两天就开学了。临走时，余恩远把家里剩下的小半袋麦子倒了满满一盆放在廊下。
付清章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爸还在时，就经常撒些馒头渣喂鸟，说，它们会抓虫子，不能在没虫吃的时候饿死了。我爸不在了，我也要走了，得给它们留点吃的。”
付清章想，善良果真会传染啊，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就这么富含哲理。嘿嘿~
余恩远用周景熠留下来的钱交了学费。学校的新生军训安排在了半月后，是以先开了课。
餐厅里。
“付清章，你想吃什么呀？”余恩远问身边的男孩子。
“那个牛肉石锅饭！”付清章说，“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那……你有钱吗？”
“没有。”付清章说，“我们恭婵境没有钱，需要什么只管去取就好了，想吃什么也只管去吃。”
“这么好！那谁做饭啊？是还在世的人烧去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