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和国基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开着车,带真来方逛了大明湖、千 佛山等名胜古迹和济南的大街名店,让真来方大开了眼界,也让他了解了他心中那位 星宿的居住地。又过了一天,真来方打算离开山东回家了。和国基同样买了两份山东 大枣等地方特产,包了两大包。又从钱庄里把真来方汇过来的银票原样汇了回去,说 真来方回家的所有盘缠路费由他出了。真来方说什么也不接受银钱,和国基最后沉下 脸说:“如果你寇大哥在,他肯定会给你办好盘缠路费,你不收这钱,就是不把我和某 人当大哥!”真来方一时语塞,含泪收下了。
启程那天,真来方又到“寇宝泰”废墟前转了一圈,久久看着门前的那对石狮, 在心里向寇世民告别:“哥,我走了,等世道好了,我再到这里来看您一家人。”最后, 他才流着眼泪告别了那片废墟,在和国基的陪同下到了青岛,上了客船,到了汉口, 又改乘木船回到了咸宁县城。
下了船后,真来方马不停蹄地直奔俞知章的家。从离开青岛后,他就一路想好了, 向熊秀芳隐瞒寇世民的死讯,他很清楚熊秀芳对寇大哥的感情,一旦得知他死了,她 肯定接受不了,说不定当场就要昏过去,到时候真的出了问题,他于情于理,都有推 不掉的责任,等日子过久了,她慢慢忘了寇大哥也就算了。哪晓得真来方的打算错了, 熊秀芳这个痴情女人把对寇世民的一片正真情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把他一家当亲戚 走。后来,当她得知寇世民的死讯后,乐极生悲,不久便忧郁而死,这是后话。
出了码头,真来方挑着两份礼品强装着笑脸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俞知章的家。刚走 到他家门口,遇见刚办完公务回家吃午饭的俞知章。俞知章看见真来方高兴地回来了, 连忙把他让进了门。正在做午饭的熊秀芳见真来方回了,又看见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 心里一喜,连忙接下他的担子,倒热茶他喝,迫不及待地问他见到寇先生了没有。真 来方接了茶,喝了一 口,笑着按在路上想好的话对熊秀芳说,寇大哥一家没事了,都 回到了济南,并把寇大哥如何如何高兴见到他,如何如何带他逛大城市,如何如何为 他们置办礼品,如何如何问俞先生和大嫂好等等瞎编了一气,并把一大包礼物打开, 递给熊秀芳,乐得熊秀芳满面桃花,她悬了许久的心才彻底松了下来。
吃过午饭后,真来方告别了俞知章和熊秀芳,到钱庄又把银票兑成了存单,太阳 落山了才一路心情沉重地回到了真统一。
石玉叶和孩子们见真来方平平安安回了,都高兴地围着他问这问那。吃过晚饭后, 石玉叶服侍真来方洗了,同他一起早早上了床。真来方抱着乐得睡不着的荣兴,流着 眼泪把他在济南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石玉叶,叮嘱她不要对村里的任 何人说,却忘记叮嘱她不要告诉熊秀芳,使她日后无意中一句话说漏了嘴,把熊秀芳 推上了死路。
尽管寇郎中离开真统一已经很久了,但是,他那起死回生的医术却神话般在这个 地方越传越远,越传越神。因此,找上真来方门上来的病人也越来越多,但是,许多 杂病真来方却不敢下药,把病人打发到周家铺“恒春福”去找方掌柜看,给方恒春也 带来了不少利益,使方恒春对真来方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人说同行是冤家,真来 方却把病人往他这里送,一是说明这个人道德不薄,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不愿草菅 人命;二是说明他对“恒春福”有感情,愿意与方恒春做更好的朋友,也许他确实愿 意拜方恒春为师,学一点真本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方恒春再看真来方就不是往日 的卖酒翁了,他以往只赞赏他的勤劳,现在更欣赏他的智慧了。
除了田地里的农事外,真来方一有空就抱着方恒春不轻易示人的《本草纲目》看, 背着锄头上山去挖来草药一样一样对着琢磨。对各种伤筋动骨的病痛,他一旦拿准了, 就大胆下药,药费他按寇世民开的价,每帖两块大洋收,绝对不多收一文。治好了的 人,大都带些礼物上门来感谢,能拒绝的拒绝,实在不能拒绝的也就收下,另外找机 会补给人家。他认为,做人该得的东西就得,不该得的绝对不能沾手。“不该”这两个 字在任何人手上积久了,就要出大祸,不祸及自己就要祸及儿孙。
一转眼,荣兴两岁了,能说能跳,深得真来方夫妇欢喜。刚吃过两岁饭,石玉叶 一狠心便断了他的奶。荣兴每天是含着娘的奶睡的,现在突然不给他含了,哭了两日, 便不指望了,反而睡得更香。他往日不愿意多吃饭,盼着一 口奶,现在没有盼头了, 抢着端大碗吃饭,长得一日见一日地胖了。
往日有孩子成日撕着一口奶,石玉叶也没有养好,现在断了孩子的奶,她轻松了 一截,人也开始白胖起来,精气神也足了,过了两个月,她又发现自己有了喜。刚过 了年,玉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顺产,没有让娘多受一点累,不像小哥那 样差一点要了娘的命。这孩子一出娘肚就放开嗓子叫,因为荣兴的不顺而提心吊胆的 真来方夫妇俩一听见孩子的哭声,舒心地松了一 口气,笑了。
自从看见弟媳肚子有了变化的真来朋,看见玉叶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他的笑 脸也就一日比一日多。刚听说弟媳要生产了,他便忙前忙后地跑,挑满了堂弟家的大 水缸,又从自己家里抱来一大堆片柴架在火炉上烧旺了火,比自己婆娘生孩子还高兴, 他清楚,自己有儿防老了。当接生婆出门来报喜,说玉叶又生了一个大小子时,真来 朋连忙将打在锅内的一大碗荷包蛋递在了她的手上,接生婆笑着接了碗,边吃着边劝 他再娶一房,也生一个大胖小子,真来朋讪讪地笑着说:“一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