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今夏行至厢房门口不远处,借月光一看,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夫妇二人四目相对,各自心中明了,师傅怕是等候他们多时了吧!
跨过门槛,迎面而来一室温馨,仙风道骨的穆老以及鹅黄色烛光极易使人产生错觉,犹如仙境一般。
今夏怀中的瞬儿挣脱下地,迈步奔向穆老,格格笑道:“师傅,师傅……”
穆老弯腰抱起瞬儿,用慈祥又有深意的目光看着新收的徒儿,愈看愈发欢喜。
今夏见儿子与师傅如此投缘,一脸失落地望向陆绎,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陆绎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问道:“师傅,绎儿想问问您,他日您传授犬子学识……”
“哈哈……”穆老洪亮的笑声,打断陆绎的话语。
穆老一笑,今夏、陆绎宛若被人看穿心事一般,一个神情尴尬,另一个微微羞红了脸。
穆老学富五车,能洞察人世间一切沧桑,陆绎、今夏的事情他自是了如指掌,怎会看不透他们舍不得与亲生骨肉分离的想法。
厢房里寂静如水,只有小陆瞬发出的调皮咿呀之声。
穆老感叹道:“这世间又有谁愿意生离呢?绎儿,你夫妇二人尽管放心,瞬儿学成之前,为师不会离开京城,只是……”
陆绎听完,险些控制不住手舞足蹈起来,赶紧说道:“师傅大可放心,明日绎儿就命人在京城寻一处好宅子,供师傅居住。”
今夏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借着夫君的话说道:“如若师傅不愿住外面,陆府所有别院,任您挑选。”
穆老呵呵笑了几声,环视厢房片刻后,“为师就暂且在此住下。绎儿,莫要再置办别的宅子了,否则传授瞬儿学识多有不便。”
陆绎面带迟疑,随后点头应允,“是。”
今夏一向嘴甜,见大事已成,赶紧对儿子说道:“下来跪地,给师祖磕头。”
调皮的陆瞬明白母亲的意思,顺从地挣脱至地面,双膝跪地,实实在在地磕起头来。
烛光下,刚一岁的陆瞬身体娇小,跪地磕头时候看起来越发可爱。但陆绎、今夏和穆老皆面色凝重,陆瞬这一跪,宛若一种传承;一种使命;一种爱……
今夏扶起儿子,弯腰说道:“瞬儿,这位爷爷是你的师祖,以后你就称呼他师祖,还有你要像对待爹娘一般敬重他,记住了吗?”
小陆瞬陆瞬望着白须白发的穆老,幼小心灵中很是震撼:师祖和爹爹、娘亲一样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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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长话短说,穆老就这样在陆府常住下来。瞬儿的年龄尚不能读书,穆老决定先教他些极其简单的习武基本功。
今夏知晓穆老喜爱清静,命令陆府下人们除去送茶送饭,不可随意到厢房叨扰。如此一来,每日瞬儿与穆老单独相处,徒孙与穆老的感情越来越好。
陆绎在十分不情愿的前提之下,依旧同意夫人回到六扇门,继续做捕快。
时光宛若流沙,转瞬即逝。忽忽数日,两月时光弹指而过。
时至初秋,清风送走难耐的酷暑,陆府花园中的菊花开得愈发娇艳起来。
一日,今夏在六扇门闲来无事,就悄悄禀告杨岳,独自从后门溜回娘家。她陪袁大娘做了许多家务,又做了些豆腐后,眼看西边升起晚霞,这才告别娘亲往陆府赶去。
黄昏时分,今夏穿过街道,行至陆府门口不远处,正巧碰上面色沉重的陆绎骑马过来。
今夏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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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疾步迎上去,满脸关怀地问道:“大人,你脸色不好,身体不适还是朝中出了要事?”
陆绎微微皱眉,示意她莫要妄议朝政,低声道:“先进去吃饱喝足,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真出事了?”今夏瞪大眼睛,灵动的脸庞布满担忧。
月光下,夫妇二人并肩踏上陆府门前的石台阶,月光打在他们身上,在台阶上形成两道身影,宛若两个灵魂。
大堂上,陆绎、今夏心事重重地吃着晚餐。专门照顾瞬儿的丫鬟、嬷嬷看出公子、夫人有心事。没等今夏开口,她们便自告奋勇带着小公子回寝室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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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黑沉沉的,今夜星星很少,都不知晓跑到哪里去了!月亮明明刚刚还悬挂在天际,一转眼的功夫,却躲进了云层。那微弱的光芒,甚是可怜。
秋意正浓,夜风吹来,片片树叶飘落在地,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
陆府花园凉亭中,今夏、陆绎并肩站立,沉默恍如一只生了翅膀的恶魔,流窜在他二人身边。
许久之后,陆绎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古西夏一带,就是现在的宁夏府派人急报,李方将军在十几日前率一千将士巡逻之时,遭了蒙古部落扯立克黑手,无一人幸免。”
听完陆绎话语,今夏宛若被人点中穴道一般,甚至都忘记了眨眼睛。几年前她就知晓,宁夏一带能够保持安定,那位李方将军功不可没。可眼下李将军战死,蒙古一带怕是又要生乱子了。
陆绎转身望着夫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圣上大怒,那些老臣们也皆在朝中趁机显示自己忠心,信誓旦旦地说我大明国威容不得那帮野蛮人挑衅,纷纷主张出兵灭了蒙古扯力克部落。”
“哼哼,”今夏冷笑一声,明刀明枪地说道,“那帮老臣们嘴上主持出兵,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反正他们不用上战场杀敌。一旦开战,百姓定会陷入水深火热,又有无数大明将士血洒战场。”
“如今大明将士战斗力早已不是洪武年间,”陆绎无奈地叹口气,一双深邃的眸子全是不甘,“执意与蒙古开战,不见得能取胜,反而会使蒙古各部落更加团结。但此事朝中大臣皆心知肚明,谁都不在圣上面前挑明。”
今夏瞪着乌溜溜的双眸环视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凑近陆绎耳边小声嘀咕:“大人,圣上潜心修道,不问国事,还不如跟内阁首辅徐大人商议,你意下如何?”
陆绎不屑地翻个白眼,“徐大人称病,已三日未上朝。”
“这徐大人,真够狡猾的。”今夏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