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白宏远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把自己握在手中的饮料杯放到桌面上，抬起手掌，把上半身倚靠到椅子背上，扫视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老同学。
“你们两个过来找我，就是为这件事？”
张麒露出一副毫无主见的样子，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方博，再略微抬起头，扫视正在从饮料店的店门进进出出的客人。几个客人刚好一同从店门走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杯冒出袅袅热气的饮料。几次眨眼之间，这几个行色匆匆的客人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这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吗？”白宏远抬起手指，指向方博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视频画面，“它只是一段视频而已啊！而且，它也根本没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没有多少人把它当一回事啊！”
方博伸出手掌，用四根手指按住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画面，嘴角连续抽动两下。
“这不是它造成的影响大或者小的问题。”
白宏远嘴角一歪，露出一个令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反感的表情。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段视频，都可能对我们这个团体、我们这个店造成不好的影响。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方博不紧不慢地说。
白宏远好像没有听到方博的话，把自己的一只脚翘起来，用脚尖顶住自己面前的桌子的底部。
“更何况，这段视频是未经我们允许而偷拍的，”方博注意到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两个客人，本能地压低声音，“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张麒拿起自己面前的饮料杯，咬住吸管，喝下一口饮料。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悬挂在靠近玻璃墙的一排座位上方的显示屏。显示屏里正在播放新闻。
“哎哟？”
白宏远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抬起下巴，双眼注视方博的头顶。
“你现在说话怎么还一套一套的啊？跟谁学的？”
方博没有直接回答这两句毫无意义的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饮料杯。他买的这一杯饮料还没动过。
“这是你想说的，还是岳锋想说的啊？”白宏远的语调变得更加怪异，“真是环境培养人啊。”
方博依旧没有回答什么，只是露出一副已经预料到白宏远的态度的表情。他注意到，饮料店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无论是客人，还是店员。
“我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老板让我做的，”白宏远摊开双手，“老板怎么想、怎么做，不是我能够改变的啊。”
张麒不得不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表情，再次把目光投向方博。他不得不承认，白宏远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因为，他自己也能够亲身体会到这一点。
“而且，这段视频的来源究竟是什么，与我们完全无关，”白宏远眉毛一扬，“就算它是某些人偷拍的，也不应该由我们负责任啊。你们要追究责任，应该去找偷拍你们的人，或者直接去找平台的客服。”
张麒不得不再次转过头，把目光投向饮料店门外的通道。刚刚走出饮料店的几个客人已经迅速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整条通道中再次变得空无一人，只能隐约听到悬挂在不远处的墙上的一面电子显示屏中发出的声音。
“我们当然会找平台，”方博认真地说，“岳锋已经向短视频平台正式举报发布这段视频的账号，并要求平台把它删除。”
“对啊！”白宏远一巴掌拍在桌边，“这样做，不就行了吗？你们来找我，有什么意义啊？”
张麒再次举起自己手中的饮料杯，喝下一大口饮料，再次把目光投向显示屏上的新闻页面。
“我们都已经知道，你们几个对桌面游戏根本没什么兴趣。”
方博把手机屏幕上的短视频画面关闭，抬起头，认真地注视几乎已经快要用下巴对准自己的鼻孔的白宏远。
“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几个能够多少照顾一下老同学的脸面。可以不爱，但至少不要伤害。你们至少可以把你们在不同平台上转发的这段视频都删掉，并且，别再谈论这件事，不是吗？”
“这是你的意思吗？”白宏远故意露出假装没听懂方博的话的样子。
“是我的意思，”方博有意识地放慢语速，“也是岳锋的意思。更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白宏远仍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翘起自己的双脚，用脚底牢牢地顶住桌子腿。
“哎？”
张麒突然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从自己的座位上蹿起来，将自己手中的饮料杯往桌面上一摔，发出一声惊叫。
方博和白宏远同时把目光转向张麒。方博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白宏远则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刚刚买完饮料并从柜台前方离开的几个客人也先后对他露出有些怪异的表情。
“方博，你看！”
张麒显得有些慌张，伸出双手，一只手指向显示屏上的画面，另一只手拉住方博的手臂。
“什么？”
方博不得不一同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自己几乎完全没注意到的显示屏。
“那个人……像不像谭楷？”张麒指向新闻画面中显现出来的一个人的侧脸。
“啊？”
方博当即把目光投向张麒所指的那个人，瞪大眼睛，随即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正在播放在这一条新闻中的画面，是一套房子内部的画面。从画面上看，这套房子的室内面积比较大，室内的家具和装饰品也大都显得比较高档，很明显不像是大多数普通人的住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分别守在宽阔的客厅的各个方位，三个不同的人则一同蹲在一面墙的前方。这三个人全都低着头，画面上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的一部分侧脸。而且，他们的相貌都显得比较模糊。位于中间位置的女人显得年长一些，蹲在她两边的两个男人则显得很年轻。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警察正在从一旁的卧室里把另外几个人领出来。走在最前方的，同样是一个显得比较年长的女人。跟在她身后的，同样是两个比较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低着头的男人侧脸刚好和他们二人已经足够熟悉的那张脸有六、七分相像。
白宏远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只是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显示屏上的画面。他不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还露出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坏笑。
“啊？！”
坐在和自己一起来的两个同伴之间的一个中学生玩家突然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捧着手机的双手轻微地颤抖一下，几乎快要把自己的手机丢掉。
坐在一楼大堂里的几个玩家先后把脑袋转向瘦小的中学生玩家，露出怪异的表情。坐在他两侧的两个中学生玩家当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手机上的视频画面。
“怎么回事？嚷嚷什么啊？”
刚刚把几个卡包的碎屑扔进摆放在柜台前方的垃圾桶里的曾普信也注意到瘦小男生的尖叫声，当即大踏步地走向并排地坐在一起的三个男生，露出带有几分不满的表情。他用三根手指随意地夹住自己刚刚获得的几张卡牌，像是对自己从卡包中得到的卡牌感到不满。
“毁容哥，你看，你看！”
瘦小男生当即把自己的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新闻视频暂停播放，把手机屏幕上的视频画面展示给曾普信看。
“啊？”
曾普信当即瞪大双眼，紧盯住视频画面上显示出来的人。看到跟在画面中央位置的女人身后的青年男人的侧脸轮廓之后，他同样发出惊叫，张大嘴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
除坐在靠近麻将室的位置上的四个玩家仍然在认真地打牌之外，位于一楼的玩家们纷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向牢牢地捧住手机的瘦小男生。好几个刚刚买到卡包或者刚刚拆开卡包的玩家甚至顾不上处理自己手中的卡牌。
“你们看，你们看！”瘦小男生当即走到已经围成一圈的同伴们中间，抬起手掌，高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这是不是丹青哥啊？”
刚刚和两个同伴一同走进店门的龙旭当即听到瘦小男生的声音，把目光投向迅速地聚拢在一起的同伴们，再把目光投向仍然坐在柜台后方的椅子上的岳锋。他看到，岳锋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整理摆放在自己身边的整装新卡盒与散装新卡包，并时不时地往自己面前的电脑里输入内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客人们正在谈论什么。
“啊？”
“不会吧？”
“这是……丹青？”
几个成年玩家先后围到曾普信身边，注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视频画面。每个人都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牢牢地盯住接近画面正中央的那一张脸庞。
“丹青……怎么会……”
“他怎么……在这种地方啊……”
跟在龙旭身边的两个成年玩家同样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大踏步地走到同伴们身边。两人分别从曾普信的左、右两侧伸出脑袋，从两边注视屏幕上的画面。
“怎么回事啊？”龙旭也忍不住上前两步，走在围在一起的同伴们，“丹青怎么了？”
“龙哥，你看！”
瘦小男生当即从全都比他高大、强壮得多的同伴们身边挤出来，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龙旭看。
“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龙旭把目光投向手机屏幕，略微皱起眉头。他似乎没有直接从不够清晰的视频画面上看出什么来。
“这……这不是丹青哥吗？到底是不是啊？”瘦小男生开始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除龙旭之外的所有玩家先后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有的人低下头，开始思考；有的人则四处转动脑袋，仔细打量自己身边的同伴。手中握着手机的瘦小男生则露出无所适从的样子。
“应该就是他吧？”其中一个成年玩家率先再度开口，指向手机屏幕，“这上面能看到脸啊！我们总不会全都看错吧？”
“我靠！”另外一个成年玩家则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原来这家伙的正式工作是干这个啊？”
“是啊！”一个身材比较高挑的玩家露出有些滑稽的笑容，“怪不得他这些天一直都不来上班呢！原来是去陪富婆啊！”
“他的身体不会已经被掏空了吧？”一个身材比较瘦的玩家露出显得更加猥琐的坏笑。
围成一圈的成年玩家们当即一同哈哈大笑，笑声大得几乎能够掀翻他们头顶上的楼板乃至楼顶的天花板。仍然坐在座位上打牌的玩家们忍不住把目光转向他们。三个中学生玩家面面相觑，好像完全搞不明白这些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玩家们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大笑。
“这件事应该还没出结论，对吧？”
岳锋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柜台，走向围在一起的玩家们。
响彻整间店铺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多数玩家当即愣在原地，像是突然忘记自己正在干什么。
“在正式的结论还没出来之前，我们最好先不要随便谈论这种事，”岳锋露出认真的表情，“正常情况下，这种事应该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的，也不怎么好笑。”
“嗯……老板，这有什么不可以讨论的吗？”
露出猥琐的坏笑的瘦削玩家显得十分尴尬，慢慢地把目光转向岳锋。
“我没说不让你们讨论这件事，”岳锋继续说，“我只是说，最好不要公开讨论。如果让其他人或者刚来到店里的新人听到这样的事，对我们的影响不好。而且，如果他真的犯下什么事的话，一定会对我们这个团体带来难以消除的坏影响。”
“没错，”龙旭当即上前补充，“如果玩卡牌的新人和其他的客人看到我们都成天地聊这些破事，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们？”
玩家们纷纷向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后退，并分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除仍然显得十分尴尬的瘦削玩家之外，其他玩家纷纷把自己的卡组或者卡本拿出来，或者开始整理自己刚刚得到的卡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观点、平日里怎么胡说八道或者胡闹，只要岳锋发话，他们总要给岳锋面子。
“嗯……龙哥，我想和你打两局，行不行？”瘦小男生把手机收起来，转过头，面向站在岳锋身边的龙旭。
“当然行啊！没问题！”
龙旭眉毛一扬，取下自己的随身背包，大踏步地走向瘦小男生对面的空座位。
岳锋把目光投向龙旭和坐在他对面的三个男生，轻轻地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看到所有的玩家都重新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之后，他转过身，走到楼梯口前方，掏出手机，迅速地回复自己在聊天软件上搜到的几条信息。回复完所有的信息之后，他转过身，面向墙壁，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出位于通讯录列表中的“孟先生”三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