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们这是在欺负你们,你们现在不能白干吧?你们也要恰饭嘛。”张无金愤愤不平地劝说道。“他们知道这样做不对,但非要这样干,还不是想赚你们的便宜?”
他看马院金似乎没有听进去,又解释道:“兄弟,找律师不是一定要上法庭,到了那一步就是撕破脸了。”
“找律师不是要告他们吗?”马院金满脸疑惑,十分不解地问道。“不上法庭,还怎么告他们?”
一听这话,张无金笑了。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解释道:“找律师不是一定要上法庭的。其实很多纠纷,都是私下里了结的。私下解决不了,才会上法庭的。私下解决,也可以找律师的。”
“啊? 还有这种事儿。”马院金一听来了兴趣。“找律师私了,怎么个私了法儿?”
“一般来说,公司都不愿意上法庭,尤其是那些有点儿名气的公司。”张无金接着道。“打官司他们忌讳的,一个是可能使公司的声誉受损;另一个是,要花一大笔钱雇律师替他们辩护。
所以,如果你雇个律师,给他们写一封律师函,要求他们付清所欠工资,否则就将他们告上法庭,他们大多都会选择私了的。这样你花点儿小钱,就把工资这个大钱都要回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马院金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给张无金倒满了杯子,递了过去,两人又碰了一下杯子,都各喝了一口。
“听兄弟你这么一说,还真可以试试。”马院金放下杯子,跃跃欲试地又道:“你老兄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律师吗?”
“我认识一个,可以推荐给你。”张无金想起了帮自己辩护过的范律师。“这个律师比较可靠,但他住在外地。我给你他的电话,你先联系一下。如果他不能办,就请他推荐一个。他们同行之间都互相推荐的,他也会推荐一个不错的律师的。”
“那太好了!”马院金听罢兴奋不已。
兴奋之余,他觉得张无金见多识广,不像一个普通的帮工,于是忍不住问道:“兄弟,听你说话,很有见识,你肯定不是俺们这一带的人吧?”
说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无金,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两个黑布套圈,又问道:“兄弟,你这是戴的什么东西?”
张无金见他询问,想了想。他放下筷子,用右手捏住左手腕上的黑布套的缝口处,拉开一个口子,让马院金
看。
“啊?兄弟,你这是……”马院金立刻意识到那是手铐!他的头猛地向后一仰,惊得目瞪口呆。
“不瞒兄弟你说,这是坏人给我戴上的。”张无金把手铐套的缝口转到一边儿,笑着说。“我逃到这里晕了过去,是丽霞救了我的命。”
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的马院金这才恢复平静。他端起桌子上的杯子,猛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抹了一下嘴,道:“我就说兄弟你很不一般嘛!”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那黑套子,道:“你这总这么戴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没有钥匙,只能想别的办法。这儿也没网络,也没法子查一查怎么打开这玩意儿。”张无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套子,一脸无奈地回道。
马院金想了一下,抬头道:“兄弟,我回去帮你问问,怎么也得把它卸下来。”
“那就有劳兄弟了。”张无金说着,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杯子,都一饮而尽。
————————————————
冯丽霞卧床的这段时间,张无金将大部分稻田都插上了秧苗,还将鱼苗也都放了进去。
他还将牛棚,猪圈和鸡鸭舍都清理了一遍,还把院子也重新整理,清扫了一遍。
以前,平时都是冯丽霞管着董阳,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等等。现在她卧床养伤,董阳基本上就跟在张无金身边,跑前跑后的。
除了复习功课,教他踢足球外,他还用学到的木工知识,给他做了一把木头手枪,一辆玩具大小的木头跑车。董阳拿在手上,真有点儿爱不释手了。
他还经常给董阳讲故事,讲《西游记》,讲《三国演义》等等。
张无金的记忆力惊人,他小的时候读这些书时,都是过目不忘。像四大名著这些书,他看过两遍,就能从头到尾背诵出来。
现在虽然有好久没有再看这些书了,但其中的故事,他仍然记忆犹新。他讲给董阳听时,免不了会添油加醋,加些词语予以渲染,使其更有趣味性,更有吸引力。
这一天晚上吃完饭,董阳又跑到农具间,缠着他讲故事,上次讲的《三国演义》里的一个故事,还没讲完。
讲了一个后,他听得津津有味儿,还要再讲一个。就这样一连讲了几个,天色都黑了下来。
要是往常,冯丽霞早就会过来把董阳喊回去了,现在因为她不能下床,也就再没人来催他了。
张无金正要让他回去,外面却下起了大雨。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在黑夜中行走,确实很吓人。
二人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雨并无减弱的迹象,张无金正想着戴上斗笠,把他送回去,董阳却说今晚要跟他一起睡在这农具间。
张无金想了想,觉得冯丽霞和婆婆她们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样把他送过去,会吵醒她们的,于是便同意了。
董阳一听叔叔同意了,高兴坏了,立刻脱了鞋子,衣服和裤子,跳上了床。他高兴地在床上蹦了几下,踩得床板“嘎吱嘎吱”直响。
他先钻进被窝,叫张无金也赶紧进去,接着给他讲故事。
看着躺在一旁的董阳,张无金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股同情之心。
他才七岁,父亲就去世了。现在母亲又因劳累过度倒下了,他自然会显得无依无靠了。
“你想爸爸吗?”他关心地问道。
“嗯,有时候想。”他诚实地回答道。
“什么时候会想?”张无金继续问道。
“嗯 —— 害怕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下大雨,就会想。”
“噢 ——”他若有所思。“你妈妈生病了,你害怕吗?”
“嗯,我怕妈妈也像爸爸那样,倒下了也起不来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
张无金听了,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他猛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
“阳阳,妈妈很快就会好的,你看,她现在不是已经能坐起来了吗?” 他鼓励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已经能帮妈妈做很多事情了。”
“嗯。”简单的一个字。
“你一定要坚强,要勇敢,自己的事情,不管多么大,也不管多么小,都尽可能自己做。男孩子就要像个男孩子的样子,不要怕,更不要哭,只有女孩子才爱哭呢。”他继续鼓励道。
“嗯。”还是一个字。
“不要像现在电视里的一些大哥哥那样,说话的样子,打扮的样子,甚至举手投足,都像女孩子似的。”他不停地叮嘱着。“本来是男孩子,却弄得像个女孩子似的,看着好像放个屁,都能扭了腰似的。”
“嗯。”看起来他似乎懂了,又好像没懂。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正如苗医所说的那样,冯丽霞的腰伤基本上好了。
她可以下床了,除了长时间弯着腰插秧这样的活儿不能做以外,其它的活儿都可以做了。
这天早晨喂完了牲畜,张无金和董阳坐在院子里休息,她开始打扫房间。这过去的两个星期,她一直呆在床上,家里打扫卫生的事,就暂时搁下了。现在有时间了,她便趁机把它做了。
打扫完卧室,她开始扫走廊,这时听到楼下传来嬉笑的声音。
她走到美人靠边上,手扶栏杆,向下望去,只见张无金正在跟董阳一起踢那个竹足球。
整个院子,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吃完了饲料的鸡鸭,都躲到四周院珊的边上,悠闲地徜徉着。
院子中央,只见张无金带着球,左冲右突,几下便将董阳甩开了。两个人你追我赶,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好不热闹。婆婆拉着董婷,则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观战。
看着儿子跟张无金亲密无间的样子,冯丽霞心底里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两只手臂搭在扶栏上,满眼柔和的目光看着楼下踢球的二人。这情景,好像突然唤醒了她那沉睡在心底的情感,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她看了许久,才心有不舍地慢慢站起身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好像把压抑在心底里的阴霾,都吐了出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