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几天里,阿莱克希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座无人岛上。
幸亏每天不死鸟都会送来足够的食物,让阿莱克希斯自己烤着吃,才让他不至于饿死。
不过毕竟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贵族,一开始阿莱克希斯还是很不适应这种在海岛上的生活的,每日潮湿的海风吹拂而过让他非常不适应,不得不自己动手,从旁边的杂草中拽下来一些比较大的叶片,给自己制作抵挡海风来袭的屏障。
当然,这种拙劣的手工业产物的结果也是很注定的,这种脆弱的屏障根本无法阻止海风,阿莱克希斯因此而渐渐消瘦。
“不行!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不死鸟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而帮忙,所以只能让阿莱克希斯自己动手了,就算每天都能得到足够的食物,这种恶劣的环境也会大大影响他的身体健康状态,必须要采取措施。
所幸从小到大的锻炼,让阿莱克希斯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得更久。
利用不死鸟给他的翎羽,阿莱克希斯试图用这个东西砍伐树木,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仅仅需要沿着树皮轻轻地划上一道,有一人环抱粗细的树木就会轰然倒塌。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阿莱克希斯继续用翎羽对树木进行加工,并且靠着自己的力量将其一点点搬到制定的位置——那是一片靠近海边却又不至于被袭来的海浪卷入的地区,形成一个类似洞窟的地形,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这个工程很累,很疲乏,虽然用翎羽砍伐和处理树木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但是要将这些木头一点点搬运过去,就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这期间,不死鸟也会偶尔来看看,见阿莱克希斯为了生存下去,一点点地给自己制造庇护所,并且用到的还是自己给他的翎羽,虽然这和人类的各种富丽堂皇的建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它还是对此感到无比震惊。
“没想到啊,你一个小贵族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阿莱克希斯甚至都不想回答它,这个不死鸟,就知道在一旁看戏,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它?还不如加快进度,尽快造出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平安生活的小庇护所。
终于,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后,阿莱克希斯终于将所有的大木桩都钉在了制定区域的外围,作为庇护所的外墙;上面有岩石伸展出的类似于屋顶的部分,他用不到去设置屋顶,这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就在这个庇护所外墙完工的第一个夜晚,阿莱克希斯在刚刚有一个轮廓的庇护所中烤鱼吃,没有海风的干扰,这种感觉别提有多么舒服了。
在这个建造庇护所的过程中,阿莱克希斯休息的时候会和不死鸟聊上那么两句,毕竟在这座无人岛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与之沟通的存在。
如果每天都只是机械地进行工作的话,阿莱克希斯感觉自己会疯掉的。
“你的爵位是什么?”
不死鸟看着已经有点规模的庇护所,好奇地问道。
“子爵,弗赖辛子爵。”
“嗯,第四等的爵位吗,听上去还不错?”
“也行吧,如果我正常花销的话,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兰茨胡特伯国的三分之一的封地,供养他一个子爵还是完全够用的。
“听起来你已经比很多人生活都要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找我呢?”
不死鸟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之前阿莱克希斯已经讲过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用不用我再将故事复述一遍?”
阿莱克希斯没好气地说道。
“不必了,我问题的重点是,你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死鸟的这个问题阿莱克希斯也回答过了。
“因为我过去的生活都是我的父亲和家族安排好的,我想要有点自己的生活。”
“在我看来,你就是不知足。”
不死鸟的这个评价倒是引起了阿莱克希斯的兴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已经是子爵了,比起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生活已经幸福很多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抱怨,你为什么要抱怨自己生活的循规蹈矩,反而来到这里去冒险呢?”
不死鸟的这个想法倒是阿莱克希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一直以来,都是以贵族身份自居,从来没有考虑过下层千万平民百姓的生活,亦或者说,他对平民生活的印象一直都是一片空白。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的生活没有目的,所以我才来寻找不死鸟。与其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的活着,不如去做点危险但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阿莱克希斯转移话题,将重点放在自己的感受上。
“那你现在找到了不死鸟,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着活下去呢?”
不死鸟的这句话倒是将阿莱克希斯堵住了。
是啊,他现在找到了不死鸟,那他为什么现在还努力地生活下去呢?
而且,在这一个月里,虽然每天都要为了生存而辛辛苦苦地搬运木头,但却感觉自己的生活无比充实,身体上的疲惫并不能掩盖内心的充实感,而且在将庇护所外墙制造出来吼,阿莱克希斯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反观自己的过去,虽然衣食无忧,什么事都不愁,有着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却感觉自己格外空虚,就算是大量花钱都只能短暂地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更何况兰茨胡特的银钱本就不多。
那么,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阿莱克希斯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死鸟抖了抖自己的翅膀,准备离开。
“继续努力干吧,等到你的庇护所正式完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啊。”
“呃,喂!”
在阿莱克希斯反应过来之前,不死鸟已经变成了天边的赤红色光点了。
“......算了,先把庇护所建立起来再说吧。”
阿莱克希斯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虽然刚才的思考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但是他认为,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才能有继续思考这股问题的能力。
......
一眨眼,从阿莱克希斯到海岛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了。
随着最后一根木桩被钉在地上,阿莱克希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呼一口气。
“终于,终于建成了。”
他的庇护所分为用木桩钉成的外墙和内墙,中间的缝隙填满了杂草;内部有他手工制作的烧烤架和座椅,简陋但实用;放在木板床旁的,是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的锁链甲和武器,就算用不到,多少是个心理安慰;进出庇护所通过架在外墙和内墙上的梯子,因为阿莱克希斯不会做制作门轴。
总之,不管这个庇护所多么简陋,终究是完成了,阿莱克希斯也终于是有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庇护所建成了?”
结果,还没等阿莱克希斯进去,用自己制作的烧烤架好好烤点鱼吃犒劳自己的时候,不死鸟带着十几条鲜鱼飞了过来,用好奇的眼神扫视了一圈阿莱克希斯的庇护所。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翎羽在你手里,你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不死鸟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对其进行细致的观察,虽然从它的角度而言,这个庇护所哪里都不对劲,但联想到阿莱克希斯被磨出老茧的双手,最终还是给予了其肯定的评价。
“对于你这个凡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就了。”
“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阿莱克希斯嘀咕一句,钻进庇护所,将烧烤架连带着座椅都一个一个拿了出来。
“行吧,好歹是我庇护所完工的日子,就在这里我们吃点吧。”
不死鸟见状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连生鱼都吃得下去的你,还吃不了烤鱼?”
阿莱克希斯以为这个不死鸟是在嫌弃他制作的烤鱼。
话说回来,在他第一次吃烤鱼的时候,由于太饿,并没有品尝出什么不对劲;但当他第二次吃到烤鱼的时候,却差点被那股浓烈的鱼腥味呛得吐出来。逼得他被迫在每次烤鱼的时候都要将鱼在附近的淡水处进行反复清洗处理再放在火焰上烧烤。
俗话说,熟能生巧,渐渐地,阿莱克希斯也适应这种味道了,他的手艺也变得越来越好,如果能有宫廷里的调料就再好不过了。
“呃,不是,你是说,‘我们’?”
在阿莱克希斯的眼中,不死鸟的这个反应,就像是他以前学习拉丁文的时候,听到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拉丁文单词时的反应,至于原因,很可能是它过去几百年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概念。
“嗯,对,就是我们。”
想归想,做归做,阿莱克希斯立刻熟练地将不死鸟放在地上的鲜鱼用木棍贯穿,放到一边的淡水处反复清洗处理,然后再将这些死鱼一排排放到烧烤架上,用翎羽点火,加入燃料。
这些天的孤岛生存,阿莱克希斯自己一点点也学会了如何钻木取火,但这个过程毕竟太费力气而且很麻烦,不如直接使用翎羽点火来得简单快捷。
“哦,哦,好的。”
听到自己要和一个凡人一起吃东西,不死鸟显得格外拘束,如果在阿莱克希斯的眼中,这种行为举止和状态和他第一次去慕尼黑的另一个贵族家庭做客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烤鱼在烧烤架上不停地翻滚,香气从鱼肉中飘出,并且飞到了不死鸟那边。
“呜,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这就是烤鱼,你以前都只是吃生鱼,当然不知道烤鱼要比生鱼好吃多了。”
阿莱克希斯自己虽然也很饿,但还是将一个率先烤熟的烤鱼朝着不死鸟递过去。
不死鸟迟疑了一下,伸出火红色的鸟喙,将阿莱克希斯递过来的烤鱼叼走,送进了肚子里。
“怎么样?”
阿莱克希斯满脸期盼地看着不死鸟,希望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肯定。
“......确实不错。”
品尝了一会儿,不死鸟明显放松了很多,满意地点点头。
“嘿嘿。”
阿莱克希斯如同三岁小孩一样发出了纯真的笑容,继续开始烤鱼。
“话说,你想好了吗?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结果,不死鸟这么一句话,直接让阿莱克希斯正在翻弄烤鱼的双手直接停住了。
“......果然逃是逃不过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啊。”
阿莱克希斯叹了口气,看向远方,那里是海天相接的地方。
“我可以这么说,这三个月,是我这些年里可能最充实的三个月,每天的生活平淡又充实,为了自己而活着,不再受到父亲和家族的压迫和控制,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我感觉这种感觉比过去更加快乐。”
“在这座荒岛上,我不再是那个阿莱克希斯·冯·维特尔斯巴赫,也不是什么弗赖辛子爵,这些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不如我现在烧烤架上的烤鱼;我现在就只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普通人而已。”
“凡人,你......”
“不死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人前仆后继地来找你了,我发现,他们大都是贵族,而且都是有封地有财富的贵族,他们也可以像以前的那样,过着浑浑噩噩又舒舒服服的生活,没必要到这里冒险。”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在这里,究竟因为什么并不重要,你是什么样子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目标,一个可能永远都无法触及但却真实存在的目标,这是他们活下去以及努力的动力。”
不死鸟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阿莱克希斯直接打断。
“我终于知道了,我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封地、财富、地位、权力,而是单纯作为上帝的子民,为我自己的生命负责而活着。”
“对于你这种想法我暂时先不做评价,我只想告诉你——你的烤鱼要糊了!”
终于,在阿莱克希斯说完后,不死鸟终于能见缝插针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什么?!”
阿莱克希斯手忙脚乱地将那些烤鱼翻了过来,但已经迟了,这几条烤鱼已经糊掉了。
“......”
一人一鸟,陷入诡异的沉默氛围中。
“......算了,只糊了一面,吃另一面的话还是可以的。”
等到下一批烤鱼被放在了烧烤架上,阿莱克希斯这次再也不敢闲谈了,不死鸟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就在那里死死盯着烧烤架上的烤鱼。
半小时后,所有的烤鱼全都被吃光,阿莱克希斯心满意足地平躺在地面上,那种表情充满了通透。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说了吧?”
“现在当然没问题。”
不知不觉中,双方的关系在这三个月里越发要好。
对于阿莱克希斯来说,不死鸟在他心中的形象从伟大高贵优雅,到现在用高情商语言评价来说更加世俗化,这种形象的崩塌和再建立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对于不死鸟来说,阿莱克希斯可能是这几百年里,第一个和自己相处了如此长时间的人类,从刚才的反应看,它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进行过类似一起吃东西的行为,对待这个NO.1的态度自然会变得不一般。
“我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得到的不死鸟的传说,你要不要听一听?”
“愿闻其详,我也想知道,在人类的口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阿莱克希斯在第一天见面时候所说的 那些话,对不死鸟来说意义重大,这只不死鸟确实是听进去了一部分,至少表面上它能对人类对他的评价感兴趣了。
阿莱克希斯咳嗽了两声,开始复述:
“在南方的海洋里,有一只全身燃烧着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光芒的不死鸟,它的羽毛比起宫廷里的黄金还要灿烂,它的身姿足以遮天蔽日,让自己身子底下的土地和海洋暂时脱离上帝的目光。”
“它是上帝的宠儿,给予了它千年的寿命,并且赐予它在海洋和天空中自由地穿梭的能力;上帝的宠爱不仅如此,当它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不死鸟会回到大海的最深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当它死亡后,在之后的第一个白天的清晨,不死鸟将在水中火浴火重生,重新化作太阳的化身,飞出海洋,来到天空中,取代太阳神的职能,当天,所有上帝的子民都能看到,太阳不再从东方升起,而是从南方升起。”
一开始,不死鸟还听得津津有味,等到第二段,提到它是“上帝的宠儿”的时候,它的表情立刻僵在脸上,甚至于后来的第三段它连听都没听。
“上帝的宠儿?”
等到阿莱克希斯讲完,不死鸟用僵硬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啊,怎么了?这是那些之前见到你的人所对你的评价。”
阿莱克希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之前他就从不死鸟听到“上帝”这个词的异常反应推断出恐怕这个称呼不大准确,现在看来......
“上帝的宠儿......呵呵,应该说,我是上帝的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