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雪竟也不好再造作推让,径直坐了上首的位置,倒了一杯茶水擎杯在手,起身环顾朝诸人一礼,这才微笑着缓缓道:“我公良雪竟平生有两大嗜好:一是美酒,一是美女。刚才我不说,是因为实在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因为之前一次贪杯,误了一件大事,从那时起我就发下重誓:终此一生,绝不再沾一滴酒!我也奉劝各位一句:饮酒为助兴,兴至酒即止。能叫咱推心置腹高谈阔论,不叫他面红耳赤口舌惹祸。你们适当饮些,我茶水相陪,还望各位不要挑我的理……”
陈老三及众人一听,虽然都有些诧异,但见他言语真切,也不好强说什么,只就一旦笑问道:“那本来是个会喝酒的,现在强忍着不喝了,再见别人当面喝酒,会不会忍得难受哩?”
众人笑了起来。
公良雪竟坐下,笑道:“还别说,刚开始真跟杀我没什么两样——闻到酒香就馋!后来我想了一个招:但凡有些忍不住了,我立马下狠手抽自己一个大耳光,就着势的骂自己:你个不要脸、说话当放屁的!忘了你发下的重誓了?!嘿,这效果还真不错!一来二去的,也就不想了,嘿嘿……”
大伙儿听他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那赵二狗也倒了一碗茶水,起身端起对着公良雪竟一礼道:“就照着公良小爷的这个法子,打这顿开始我就戒了!来!我陪您干一碗水!”
公良雪竟复又起身,端起茶水,豪爽大笑道:“好好好!干一碗!就冲你这句话,我相信,你戒得了!不过今晚谁都不许站起来了,显得外道……”
二人饮完茶,都又坐下。
陈洪此时指着桌上的一盘酱鸭对公良雪竟道:“太爷不喝酒,不敢勉强。那就多吃菜——尝尝这酱鸭,出了回马镇,别处保证吃不到这味道!”
公良雪竟看了看,道:“听你那意思,这酱鸭有什么门道?”
陈老三喝了一小口酒,咂咂嘴,接道:“您还真说对了!这方圆四五十里地界儿,就我们回马镇有滩子像样的水!所以咱这儿养的鸭子,再用自己晒的油豉秘制做出的酱鸭,咸香味儿重,吃不出一丝水腥味儿来。”
陈一旦早有些不耐烦了,起身一哈腰,一把抓过那大酱鸭来,左手抓,右手拽,撕扯下一只大鸭腿来,望公良雪竟面前一递,道:“来,吃吃看,光说有个蛋用!”
大家伙哄堂大笑。
陈老三瞪了一眼一旦,佯怒道:“说的什么屁话!”
公良雪竟一摆手,笑道:“唉——你还别说,就一旦对我的路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比窝窝唧唧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说罢接过鸭腿,咬了一大口,高兴的嚼了起来。
先前那个小胡子听大家聊的高兴,咽了嘴里的食物,插了一嘴道:“说到这个鸭子了。今早上在集上碰到高各庄的马老二,听他说了一件潭子里关于鸭子的稀奇事儿……”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立马都将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
“咋了?”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兜了起来,纷纷问道。
小胡子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你们也知道,咱这儿在潭子里放鸭子的家数,三五十家还是有的吧?这些年各放各的,从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不过最近出事儿了!据马老二说,在差不多七八天前吧,有一天晚上鸭子群回圈的时候,他大概的数了数,发现少了两只。起初他以为在水里没上岸呢,可是他沿岸边儿溜了一圈儿,水里也没有啊。他就没在意,想着是不是眼花数错了?所以他就又回到鸭圈,打着灯又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唉,确实是少了两只。可能他想着已经天晚了,就没再多想这件事儿。可到了第二天晚上,鸭群回圈的时候,他把着门又细数了一遍,嘿,这次又少了一只!就这样连着好几天,有时三两只,有时一只,有时一只也不少……有几个放鸭户后来到一起无意间聊起了这件事,大家伙儿这才觉得有些蹊跷:原来这几户这些天来也都是这么个情况,或多或少的都连着几天丢过鸭子。”
“这就是怪事儿了?丢几只鸭子而已——说不定是几个嘴馋的二流子结成了伙偷走给炖了……”
众人不以为然,起哄打趣道。
小胡子一听有些急了,忙道:“你们听我说完呐——关键的在后边呢!马老二他们几个后来分头去询问了其他各户的情况,乖乖!你们猜怎么着?四五十家里头,竟然有三十七家都丢过鸭子!最多的一家,就这七八天,丢了十七只!”
陈一旦一听,忍不住笑了,道:“这个贼倒是个公道的!各家都偷几只,也省得不均匀了咬噪,嘿嘿……”
公良雪竟听小胡子说到这儿,挠挠头,有些不解的道:“我问一句,大家不要笑我,这放鸭子的行当,我确实不太懂:这丢了的鸭子会不会跟着别的鸭群跑到了别人家去了呀?”
小胡子听了公良雪竟的疑问,忙答道:“先生这个疑问,绝对不存在!因为两条:一,自打有回马镇那天开始到如今,咱这镇店上包括方圆周围的村子,没那人!都是乡亲,谁也不会干这闷不吭声的缺德事儿!再者,您想啊:几十户每户就说只丢三五只,那得是多大个数字?家家最多也就养三五十只,谁家有多少,大伙儿心里门儿清;这二嘛,看来您是对鸭子这路货确实不了解:这玩意儿水里的东西,认家分户且认真着哩!到水里了打成一片,全都一个毛色乱七八糟的,可到了晚上上岸回家,该是哪家回哪家,队伍绝对认不错,各家领头的鸭子一叫一集合,回去的路都是来时候的原路!”
人群中这时也有人插了一句道:“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事儿,这些年每到夏天,好像都有这样的事儿……”
公良雪竟听小胡子这么一说,不禁抚掌笑道:“哦?原来还有这么些说道?真是有意思的很!那看来被人私昧起来是绝不会的了!”
陈老三此时也频频点头道:“他说这点儿是绝对可以保证的——回马镇这儿千百年来民风淳朴,这种事儿,没人干。”
公良雪竟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个高各庄离镇上有多远?”
陈老三见他问起,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忙答道:“四里地。去一旦他外婆家就路过那儿。”
公良雪竟见陈老三又顺带提起一旦外婆家,看着他,道:“你是说,一旦当年……”
陈老三立马会了意,点头道:“过潭子口有座青砖桥,就在那儿。”
公良雪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样说,倒是省了不少事儿……明天抽个时间我去瞧一眼。”说到这儿他又看看那个小胡子,道:“你说的那个马老二,就在潭子边上住?”
小胡子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高各庄本村人,潭子东南角第二户就是。先生要有兴趣,明天去时,我跟着去引个路!”
“那敢情好。不耽误你时间就行。”
“我哪有什么事情可耽误!咱这儿穷乡僻壤的,像样的景致也没有一处。先生难得来一趟,带您游游水潭子,看看芦草飞鹳,就当是散心看景致了也好,嘿嘿……”
陈老三哈哈一笑,道:“你狗日的倒是会说话!一个破水潭子叫你说的跟逛了皇帝的花园子似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公良雪竟也笑了起来,对着小胡子道:“有道是心意无价嘛!哦,对了,人多起来,我也顾不得一个个问,不知道尊驾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