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载,吐蕃,逻些城。
高原上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明朗圆月,繁星烁烁,猛烈的夜风吹着布达拉宫的巍巍石墙。
这所宫殿的主人,身材魁梧,胡须长数寸,粗壮有劲的手指把玩着一盏翡翠镶金酒壶,脚踏虎皮垫,身靠着棕红间色织锦铺满的宝座,喉咙里发出浑厚的哼声,显然对下面两位大臣禀报的内容非常不满意。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进攻南诏,云南王阁罗凤被迫宣告向吐蕃归顺。但布达拉宫的庆祝宴会都还没有举办,南诏就立了石碑展示对大唐的忠心。
如若能拿下大唐西南边陲的地区,进可取蜀郡、长安,退可保高原一线。
此间地界戎、羌、蛮、汉各族杂居,虽无倾国荣达之力,但山川险峻,割据自立,也是很令人头疼。
赤德祖赞气得把酒壶往地上一扔,响声清脆,碎片四溅开来:“你们就没有好消息吗?”
“一年。”身体较为矮小的侍臣声音有些颤抖,“再过一年,康延川必是吐蕃囊中之物。”
康延川夹在吐蕃和大唐茂州之间,有一小国,因以妇人为尊,俗称东女国,既与吐蕃联络,又和大唐贸易。
吐蕃想要过茂州、取蜀郡,必然先要摆平这块飞地。
然百年间,大唐、吐蕃谁也没有彻底在东女国插上自己的旗帜。
“苏毗部暗中搅和,若不先除去这个心患,恐难成事。” 身材高大的侍臣指出原因所在,希望能先安定下高原各族内部。
吐蕃现有五大部族,称之“五茹”,苏毗是其中较为强大的一支,即“孙波茹”。如今吐蕃四处征战,半数军粮马匹皆来自苏毗。
苏毗是后来才被吐蕃王所征服的部族,桀骜不驯。康延川立国,苏毗部在背后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吐蕃境内的苏毗族人常常借道康延川,前去投靠大唐,令吐蕃王族头疼不已。
矮小的侍臣踩着碎片上前,小声补充道,“东女国亲唐派的王族,最后一人已于昨日身殒。”
另一位侍臣还是有些担心,对东女国直接动手,会不会刺激到吐蕃境内的苏毗部。
“我们总不能直接开着军队就去东女国地界驻扎吧?”
赤德祖赞终于露出了笑容:“对待女子,当然要采取温柔的手段了。”
他们可以趁机扶植东女国的亲藏势力,进而蚕食掉这块飞地。
布达拉宫的风依旧猛烈地吹着,将这座高原的野心,送到高原之外的地方。
当这阵风吹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已经将其凌冽的面目收敛起来,转变成夹带着浓郁花香的和煦微风,轻轻抚着大明宫红墙边上的柳树,轻轻挑动乐师手里的琵琶细弦。
肥头大耳的河东节度使安禄山灵活地摆弄身体,跳出了一曲精彩绝伦的胡旋舞。龙椅上座的唐皇脸庞微醺,嘴里哈着醇香的酒气,将一颗新鲜荔枝仔细去皮,送入贵妃的朱唇。
宫墙之外的坊街民地,百姓各自碌碌,谁也不知道这座繁华之都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西南边陲的一处小山村,有个农家老妇打开门迎进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孩。
时代风云仿佛与小人物没有太大关系,仿佛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