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了,不知大家最近过得如何?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许久没做过了。许久的时光里,没有理由地,在和一个不很熟悉但很亲切的朋友一起吃了难得的一餐后,所有的梦都停止了,仿佛往前梦一般的生活又重新填满了记忆深处纷纭扰乱的黯淡,叫创意或忧愁再也无法在白日与子夜前的困窘中想起。她。她还没有回来。瘟疫之后,一次都没有。我也还没能离开去见她,瘟疫之后,一次都没有。恐怕生活将会在这样的波折中延续下去,直到被遗忘。——但,在这粗粝的牛皮之下,在这些稿纸灵动的绘画中,远隔的友人向我和我们诚挚也无奈的宣誓,一切都不会被忘却,爱意也是,仇恨也是,所有难掩的波折更是。
做梦那一夜往前的一夜,老家陷入与老家传统无关的恐慌。之后便是清明,所谓的沉默与静置皆未能定,人们四处搬弄着荧屏内外与上下的是非,在被散布的流言中揣测黑白底稿里他人的行迹。一个人关联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与另一个人产生关联。如此的生活因细节而丰满,而体态的丰腴又只为寥落而惨淡的犹疑唱歌。不健康也不健全的腐朽侵害了正常而全满的树荫之国,而树木最怕朽坏,因而在抗击残缺的大潮里,唯有完整必须高立。完整没什么不好,只是似乎唯完整才是不好,只是止有了完整便是绝好似的。讲话的词汇与句法也因完整的同一而模糊,于是这些近音与曲笔,在小区社区群轰隆的吼叫声外,发酵着,发酵着,发酵着……
那天早上,起来做了核酸,社会的流动仍不被禁止,因为仍只有流言中的浅例,因为城区与地区当局的龃龉。荦学家们重新在香火里迎起天意的銮驾,黑色、蓝色与其余刻板的深浅颜色,领着人们走向木版尼龙与塑料隔成的军帐,凭此饷票。然后各自去异端里喂食直至夕阳。
“你为什么会回去呢?”
学校线上授课。毕业后又继续读书。在恢复线上的前夜,波折遇上波折,所以画稿和别的纸张都停了,而且在老家云棠——不知大家是否了解这座城市,它的凡庸是如此使人不解——我不想作一切绘画,因为这里似乎没有能够被原谅的图像,这里的图像,都只会让参与者变得不安、不幸或不可置疑。
我还会离开的。明年的课程只有线下,而且我还准备继续读书下去。读书,考公,进银行,世界上妄图保持所谓中产的青年似乎只有这些能做的,不然便是Vlogger、Tuber、Streamer。大部分现代青年据说都是慵懒和不齿的螺丝,尤其是在亚文化市场里“破XX”的被禁囚者,他们的美好,只有公共版权页面里随手翻掇出的树间绽花。
图书馆,书店,百货超市,但什么也没买。就这样吃了个饭,下午,我骑着即将停止运营的市内国营单车去往我们市里葬人最多的公墓。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在图书馆靠街的窗户中看见窗外遮蔽且张扬的蓝黑与线白,心血来潮地冒着冷绿与热阳前往春日光芒的边境,去探望一位老朋友,一个在思考中“戕害”着我的“美人”。
我很想他。认识他的人都常这样。所以,我到的时候,桑树前的记名排附近,已有不少新植好的花。我没有买任何花,只是拿起了在所谓生态园区的埋葬之地内可免费使用的水桶、肥料与小铲子。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觉得不能什么也不做。
“这是在哪里拿的?”
“就在那——”不熟悉的声音,但是倍感亲切。和煦、柔美且平静,但却又似含着怒风与惊雷的嘶鸣。所有的心理似乎都被这声音以及伴着声音涌入呼吸中暴烈而清雅的香气牵扯住了,我转过身去,竟在如此公众的世界里,看见了一个裸体的女人。
“仿佛无色的肌屑曝露在自高悬处同山色的绿荫一并摇曳的日光里。”
这是我的朋友以及这处荫蔽在某些所谓里的主人留下的句子。与通常的树葬不同,这棵树下其实没有留下他身体解离的遗物,反而葬了一具常放入墓室的铁盒,且其中饱含的事物,连主持下葬的父母也不知。但这人,这人或许是知道的,毕竟,他能真的在这个世界里,褪下彷徨在沉浮里的衣衫,用挑 逗与诱 惑的姿色,跳着令人情 欲衰减至最低谷的缪斯们淫肆而不可再度被抄袭的舞。
是呀。那个美人的美人朋友,真的在这里跳起了轻快又沉郁的舞……所有,是字面上的所有,都在静置与沉默的定义中,抛却那些纷扰的关联,定格在流变的、以风与光为裙袖的她或者他或者别的什么它的势里。
很久以后,舞蹈停下来,时间恢复流动,一个穿着亮橘色背心与似是被铺了一层白油漆的牛仔短裤的女孩站在我面前,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
“你是……”
“A friend. La amiga.”
在做梦的那一夜,我去了一个或许是西班牙的地方。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不是他们,我不知道西班牙的任何事情。我只是知道那处细砂、那种音色、那句唱词和那个人。我知道,在哪里,有人在为我哭泣,就像是同样也有人在与我歌唱一样。
我不会写下我和这个梦一般的美人在下午以及夜晚共渡了一场怎样的梦。但这件事促使我决定回到这里,令我有勇气且没有羞耻心地宣言“我会继续画下去”,会把这份藏在灰里好几年的账号重新翻腾出生活的写意。我并没有停止过作画,只是在先前,一些打击与溃败在金黄的现实销蚀的死潭里,不断地被遮掩和擦抹了许多。
这即是我个人对账号复活的一些说明。如果你觉得“这也太谜语人了”,至少说明,你这几年在网络的上下所渡过的岁月要比我个人悠然得多,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妄断像是在挑衅,或许,你过得确实非常错乱,又或者,这种错乱里,也有我所见的一个裸人,以及诱我再次作画的一些迷离的乖张。
我过得很好。大家呢?最近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