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臻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后退一步，抬起双臂，轻微地挥舞手掌。
“谭楷……竟然背着你们……帮那些人……干这样的事？”
方博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岳锋。他已经能够看出，吴臻确实对最近在店铺里和阴阳斗玩家群里的这些事一无所知。这也意味着，自从那一起打人事件发生之后，吴臻便再也没有参与到店铺经营和日常管理之中。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相信岳锋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
岳锋的语气很平淡，语速也很平缓，整个人像是丝毫不为此生气。
“我本来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我目前看到的一切、掌握的所有证据，全都指向这一点。”
吴臻没有立刻对岳锋的话作出反应，只是眼珠略微转动几下。
“如果这件事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直接站出来解释？”岳锋伸出一根手指，向斜前方的房门一指，“严格来说，这不仅是我的店，也是他的店。”
吴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眼角的余光投向自己卧室的房门，似乎像是担心岳锋和方博会突然直接闯进房门紧闭的卧室——即使他的理智能够告诉他，岳锋和方博都绝不会这么做。
“这样做，刚好能够说明，他就是心虚。”
岳锋露出严肃的表情，但仍然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和情绪。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彻底确认，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
“没错！”方博当即补充，“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此之前，店里还发生过类似的事！”
吴臻连续吞咽口水，似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岳锋和方博的话。
“你还在我和他一起建的玩家交流群里，”岳锋拿出自己的手机，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串消息一指，“我想，你应该不会完全没听说过类似的事。”
“谭楷还曾经在没经过岳锋同意也没审核过客人的身份的情况下把电子烟卖给未成年人！”方博再次补充。
吴臻不得不低下头，露出一副憋得有些难受的表情。几次眨眼之间，他重新抬起头，面向岳锋。
“那……你们找我也没有用啊……我现在也已经不怎么和他联系，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啊！”
岳锋同样露出一副像是完全没听到吴臻的话的样子，没有直接回话。他当然能够预料到吴臻的反应。
“还有，如果你们要公事公办的话，应该也没有必要找我吧？”吴臻再次摊开双手，“现在……你们找我……能解决什么问题？”
方博扭过头，再次看向岳锋。他已经在电话里对岳锋表达过相同的疑问。
“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岳锋依旧没有明确地露出生气的样子。
“嗯……好吧。”
吴臻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重重地点头，向摆放在客厅里的沙发后退，并抬起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单人沙发一指。
“你们先坐吧。总是这么站着，也不合适。”
岳锋快步走到距离阳台最近的那一张单人沙发前方，扫视已经完全遮挡住阳台的窗帘，随即坐下。方博则坐到对面的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
吴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方博所坐的单人沙发和长沙发中间的缝隙中钻过去，坐到长沙发的正中央位置。坐下来之后，他整个人像是瞬间变矮小半截一般，高大的身躯几乎快要完全缩进长沙发里。
“第一个问题，”岳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斜前方伸出一根手指，“你到底是怎么和谭楷认识的？”
吴臻略微低下头，把双臂平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是在……一家桌游店里。”
方博当即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当即转过头，紧盯住吴臻的侧脸。岳锋则显得很平静。
“嗯……不是……现在的……这种店，”吴臻当即补充，语气却瞬间变得磕磕巴巴，“是一家……只做桌面游戏的店。”
岳锋依旧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露出很平淡的表情。不需要吴臻详细地解释，他也能够猜到，吴臻去的桌游店很可能是其他城市的店，或者是当时还没什么名气的店。
“当时，我是和……我的前女友一起去的，”吴臻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显得十分犹豫，“我们两个……跟着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去那家店里玩。当时，我们几个人和另外一群人一起玩。那一群人当中……就有谭楷。”
岳锋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并将开始振动的手机拿出来。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之后，他当即拒绝通话，并把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里。自从他开始被骚扰之后，直接拒绝陌生号码来电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当时，谭楷就……露出一种……自来熟的样子，和店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说得上话，好像……还和老板很熟，”吴臻继续说，“玩完桌游之后，他……拉着很多人互相加联系方式，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客人。我和我的前女友……也是这样……得到他的联系方式的。”
岳锋当即露出一丝冷笑，嘴角轻微一歪，像是早就能够想到这一点。他一直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谭楷曾经多次坐一个年龄明显更大一些的成熟女人的车离开店铺并与那个女人举止亲密的事，包括方博在内。
“后来，我和前女友……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一家店，”吴臻握住双手，十指交叉，“不过，谭楷一直在……和我联络，我也就自然地……和他保持联络。我在无聊的时候，曾经……看过他的账号。他的账号上面……总是会发一些和游戏有关的内容，还有……和各种各样的人一起聚会、一起玩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他这个人……应该是……挺好玩的。”
方博也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扫视自己收到的消息，随即看向岳锋。他同样能够看到玩家交流群里新显示出来的消息。不过，看到岳锋对这些消息毫无反应，他也没有立刻说什么，更没有立即回复什么。
“再往后，我就想要……搞一个……固定的……能够和新、老朋友们一起聚会的地方，”吴臻连续转动脑袋，时而把脸转向方博，时而把脸转向岳锋，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随后，我就把这个想法告诉很多我认识的人，其中就有谭楷。只有谭楷一个人明确地回复我，并答应帮我一起弄一个……这样的地方。”
岳锋抬起手掌，用指尖轻轻地抚摸下巴上的胡茬。他没有再追问吴臻“想要弄一个固定的聚会场所”的具体原因。因为，他多半已经能够猜到它，也没必要再问。
“所以……是谭楷主动让你组那天的饭局，并主动让你找岳锋的？”方博发问。
“不是，”吴臻摇头，“当时谭楷还不知道你们两个都会来。”
“对，”岳锋点头，“而且，他当时是在饭桌上才认出我并想到自己曾经和我见过面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方博和吴臻同时把目光投向岳锋。方博的脸上露出有些敬佩的神情，吴臻的眼神则显得有些空洞。
“所以说，你自己也对谭楷不是十分了解，至少不了解他这个人的真实性格、真实想法和做事方法，对不对？”岳锋把双臂往沙发的扶手上平放，随即把脑袋转向吴臻。
吴臻费力地抬起头，和岳锋的目光对视，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浊气，随即露出一副不愿意承认的表情，并对岳锋点头。他抬起手掌，似乎想要去摸自己塞在裤兜里的手机，却又没有去摸。
“好。”
岳锋坐正身体，抬起头，注视吴臻的脸。
“那么，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
“你这是在审问犯人吗？”吴臻忍不住露出带有几分不满的表情。
方博当即坐正身体，盯住自己面前的两个老同学，像是随时准备站起来挡住他们两人。
“你一定要这样认为吗？”岳锋分毫不让地反问。
方博当即转过身，抬起双掌，对吴臻做出一个“往下按”的动作。他知道，没有几个正常人喜欢以这种方式被询问。但是，他更清楚，岳锋其实一直都在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甚至是怒火。
“好……好吧。”
吴臻不得不摇头，并对岳锋摆手，随即低下头。他能够明白，岳锋始终还和当年上学时一样，对自己真正需要做的每一件事都一丝不苟，也不会轻易地向任何人、任何事退让。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实意地想要和我以及谭楷合作？”岳锋迅速地说。
“嗯？”
吴臻惊讶地瞪大双眼，随即又重新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嗯……这个……”
方博同样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把目光转向岳锋。
“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一遍吗？还需要再问一遍？”
几次眨眼之后，吴臻又一次对岳锋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他的脸上同时显示出不满和迷惑这两种情绪，却丝毫没有歉意，更没有愧疚。
“好吧。”
岳锋仍然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变化。
“那么，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吴臻没有动，连眼珠都没有转。方博则把目光投向岳锋。
“你知不知道，谭楷平日里还会去什么别的地方？或者说，你有没有其他能够联系到他的方式？”岳锋略微低下头，并放慢语速。
吴臻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把目光投向距离自己相对比较近的一块地板。
“我说的‘其他地方’，是指这些地方之外的地方。”
岳锋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备忘录，把他自己从聊天软件中记下来的几个地址全部展示给吴臻看。
吴臻抬起头，注视岳锋的手机屏幕，仔细打量备忘录中显示出来的几行地址，随即缓慢地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岳锋忍不住追问。
“你现在还相信我的话吗？”吴臻也忍不住反问。
方博忍不住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再次露出想要挡在岳锋和吴臻之间的样子。
“好。”
岳锋也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抬起手，向方博摆手，并认真地注视吴臻的脸。
“我相信你。”
吴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既然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两个应该先正式地终止合作。然后，我再正式地通知他，并正式地终止和他的合作。”岳锋说。
吴臻缓慢地抬起头，注视岳锋的脸，嘴角略微抽动一下。
“啊？”方博突然一愣，“你们两个……还没有和他正式地终止合作？”
“对，”岳锋点头，“之前一段时间之内的事太多。我没顾得上说这件事，更没顾得上处理这件事。”
吴臻用一只手按住长沙发的扶手，从长沙发上站起来，费力地挪动高大的身躯。
“你这是要……同时结束……和我们两个人的合作？”
“没错。”岳锋坚决地点头。
吴臻呼出一口气，随即重重地点头。
“走具体的流程，肯定需要时间，”岳锋坚定地说，“你们无论是要撤资，还是把店里的一部分东西拿走，都需要先算明白。不过，你的那一部分，可以从明天就开始算；他的那一部分，必须等到他重新出现之后才开始算。”
“用不着算，”吴臻抬起手臂，向岳锋摆手，“我只要拿回我当初投进去的那一笔本金。别的东西，我就算要过来，也没用。”
方博当即露出有些放松的表情，并对吴臻露出满意的表情。就在刚才，他还在担心吴臻会不会顺利地回答岳锋提出的问题或者答应岳锋的请求。
“好，”岳锋稳稳地点头，“我明天会给你。”
吴臻没有再表示什么，整个人反而露出比较平淡的表情。他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遮挡住阳台的窗帘。
“我们走吧。”岳锋转过头，对方博说。
方博当即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回复自己刚刚收到的一条信息。看到这条信息之后，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却又没立刻说什么。
“等一下。”
吴臻突然抬起手掌，随即抽出自己的手机，迅速地在手机上输入一连串文字。
岳锋当即拿起自己的手机，扫视自己的聊天软件账号上收到的信息。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地址。
“这是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姐姐’的住址，”吴臻说，“他曾经亲口和我说过。”
岳锋重重地点头，随即把手机塞回到外套口袋里。方博略微皱眉，嘴角也抽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