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行虽未与陆无樊明言当如何取舍,却也以琴传心。待曲终声远,见他犹沉浸其中,温言道:“樊儿,你也不必杞人忧天。江河宗海,然世之洪流,谁也不知会奔向何方,咱们卷在其中,只要不失德行,不捐本心,则可泰然处之。”陆无樊点点头,起身为师傅斟酒。
师徒二人饮至深夜,想到明日分别,心有不舍,李参行却也不想叫他醉得一塌糊涂,叮嘱咐他日早歇息,便即回房,可推门欲去时,又回身道:“瑛瑶虽知你去寻冷千山,可我们却没告诉她你和萧姑娘同去,你明日可别说漏嘴才是。”陆无樊怎不知师父师娘苦心,忙答应下来,然想着李瑛瑶心里颇觉歉疚。李参行见他神色,笑道:“无须多虑,且顺其自然吧。”
陆无樊恭送师傅离去,躺在床上一时辗转难眠,又自斟两杯,方借着醉意,沉沉睡去。
次日,各派中人陆续离去,太白派用过午饭也启程南下,陆无樊由韩翊、高凌越陪着直送到城外。李参行夫妇又苦心叮嘱一番,李瑛瑶只望他能早日回山,后他与众人一一拜别。
陆无樊望着众人马踏烟尘而去,直到瞧不见踪影,才与二人回到城中。忽他记起萧骞还被锁着,眼下大事已定,当依约放他,便又赶到丐帮信仁分舵。
此时曹法言正领着丐帮弟子相送各派,只吴长老偷闲,卧在破屋檐下晒太阳。一见三人,问明由来,吴长老道:“放了也好,省得每日还要管他的饭。”说着进到厢房中。
萧骞望着几人阴沉着脸道:“昨日听你们大摆宴席,想来已救了人,何时放我?”“放你?想得美,今日正要取你狗命!”吴长老眯着眼道。萧骞立时色变,喝道:“尔等不讲信用?!”陆无樊三人知吴长老有意作弄他,强忍笑意,也不说破。
吴长老哼了一声,喝道:“跟你这种小人,还讲什么信用!”说着挥掌朝他劈下。萧骞大惊失色,不料吴长老掌到中途却变掌为指,戳在他肩头,解了他穴道。见吴长老哈哈大笑,萧骞心知他故意戏弄自己,可能保住性命,也只得隐忍不发。
吴长老解了余下两人穴道,又解开三人身上镣铐,冷笑道:“今日只为叫你长个记性,若他日还敢再与我大宋群豪为难,到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滚吧!”萧骞脸一黑,虽起杀心,可眼下自觉不是敌手,只得扭脸而出。
余下两人随之而去,不料一出门,便有哀嚎声起,却是萧骞忽下重手将无极宗二人毙了。吴长老见之冷笑道:“果然心狠手辣,你怕二人将你被俘投降一事说出,竟连同门也杀!嘿嘿,可你这算盘打得不好,这事我必定为你传扬出去,且看辽人还容不容你!”萧骞咬牙道:“咱们走着瞧!”说着飞身而去,怎料人在半空,忽一只羽箭朝他激射而来,来势之快,实非等闲,迫得他翻身又落院中。
循着来箭处望去,但见破屋上一人张弓搭箭对着萧骞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行凶,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快快束手就禽,否则休怪我箭不长眼!”
这人二十六七的年纪,英气勃勃,一张硬弓,拉如满月,两膀上当有数百斤力气,此时剑眉竖立,正凝视萧骞。然众人听他言语,便知他非是江湖中人,却不知他怎跑来趟这浑水。
萧骞方才没留神此人,此时见了,已然不惧,冷笑着反朝他扑去。那人见萧骞一跃数丈,实不知人力竟能如此,大惊之下,松手放箭。
“嗖”羽箭直奔萧骞而去,未想萧骞却凌空将此恍若流星一箭抄在手中,跟着箭头一转,朝那人刺去。那人惊骇之余,实不及反应,眼见要命丧当场,却听一人喝道:“大胆!”萧骞立觉背后寒气逼人,又听破空之声,知有暗器打来。却是高凌越见势不妙,短剑向他背后刺去,韩翊却拔下方才射入墙中的羽箭,当做暗器而掷。
萧骞心知身后之人轻功不凡,自己刺那人的一霎,身形必缓,便难躲这一剑,而自己杀不杀此人也无关痛痒,还是保命要紧。待足一沾瓦,身形急转,避过韩翊所掷羽箭,向旁边奔去。高凌越出手只为救人,见萧骞逃了,也不再追,停步当下。
短短一瞬,那人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可却不显得慌乱,朝高凌越躬身道:“多谢兄台出手相救。”“举手之劳,无须多礼。”高凌越道,说罢飘然而下。那人也跟着跃下屋来,他虽没有高妙轻功,可纵跃间,身手也远过常人。
他朝几人行礼,又谢道:“在下马扩,今日蒙几位搭救,实感激不尽。请教几位尊名,好容在下相报。”几人虽不求他回报,然碍于礼数,还是道了姓名。
而后马扩问:“还想请教方那贼人是何来路?竟敢白日行凶!我当捉他归案才是。”韩翊笑道:“莫非马大哥是衙门中人?”马扩摇头道:“在下虽有报效朝廷之心,可眼下仍是一介草民。”“哪马大哥还管这事做甚?”韩翊问。马扩犹豫片刻,说道:“不瞒几位恩人,家父登州兵马钤辖,在下听说前日此间一大户人家被一众乞丐围攻,而后失火被焚。可无人报案,府衙不管此事,然在下觉着蹊跷非常,此间百姓遭难,不能不管,便来探个究竟。未想竟遇上这事,即是人命关天,可不能袖手旁观。”
几人一听,才是他父亲竟是这地界上的武官,怪不得有如此身手。见他颇有为民之心,便将此事因由直言相告。马扩听闻其中如此曲折,见萧骞几个既是辽人,他也无需再费心捉拿。而后邀几人晚间寻仙楼一聚,欲设宴相谢。
几人举手之劳,本想推辞,可马扩连连相请,几人见他为人磊落,颇有侠义之心,也觉相投,便答应他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