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时,两个人坐在田头的草地上,冯丽霞从竹篓里拿出带来的午饭,两个人说说笑笑吃着午饭,老黑则在一旁自己吃草。
这个时间,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从周围的田间里,不时地传来说话声和欢笑声。这其中既有年轻人的声音,也有大爷大妈的说笑声。
张无金听着这些欢快的声音,突然觉得,能简简单单地活在这个世上,真的很幸福很幸福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如努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追求自己爱的人,这样可比中了彩票、赢了大奖要快乐多了。
就在他感慨之时,只见从上面梯田的田埂上,走下来两个人,来到他们面前。
“是村长啊。”冯丽霞抬头看见来人,连忙笑着打招呼。
走在前面的村长中等身高,半白的头发直立着,黝黑的脸庞布满了皱纹。他身材笔直,行走如风,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四个人寒暄过后,张无金才知道,是村长和村干部在田里找村民商谈事情,他们说明了来意。
原来,村子里的那所学校,自从上次被泥石流埋没之后,村长便组织村里的人,利用闲余时间,到学校旧址,清理埋没了校舍的泥石和操场上的泥土,准备重建校园。
政府已经批了专款,用于学校重建,但必须要先把旧址清理出来。
被埋的学校,已经被挖出了大部分了。以前因为董老师遇难,清理淤泥时,村长并没有通知董家。
现在赶上了农忙季节,很多家的壮劳力都在忙农活儿,现在急需人手去继续清理学校的淤泥。
村长和村干部,便挨家挨户走动,还到田间来,动员每家尚能出力的,都去帮忙,争取尽快清理出校址,准备重建。
冯丽霞一听,跟张无金商量了一下,立刻报名参加。二人的观点不谋而合,他们都认为重建学校是必须做的,应该尽快完成,要让孩子们早日恢复上课。
当天耙完了地,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还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就去学校旧址,去帮忙清理场地。
次日一早,他们把老黑牵出来,套在牛车上,带上工具,还有做饭的炊具,以及食材如酸萝卜,腊肉等等,连带着婆婆,董婷和董阳,一家人坐着牛车,浩浩荡荡地往学校旧址而去。
学校的方向,也是先往村子主寨方向走,过了主寨的下一座小山包上,就是学校了。
听冯丽霞说,当时她听董雄辉说过,建学校要有操场。可是在他们这一带,到处都是高山峻岭,根本找不出一块比较大的平地来。就像种田的耕地,也只能顺着山势,修出一块块儿的梯田。
学校的地址,原来是一个小山包,背靠大山。村里人硬是把山包给削平了,整理出一块平地来,在大山坡下、小山包上建了一所学校。
他们一路聊着天,沿着山路,慢慢来到了学校所在地。
只见操场上,一边堆积着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各种木料,都是原来学校房子上的材料。操场上的旗杆上,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背后原本绿绿的青山,正中少了一大块儿,露出了灰红色的山土。
正是那一大片山土塌方形成的泥石流,从大山上滚下来,埋没了学校。
操场上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只剩最后靠近后山的部分,也是最难挖的部分了。
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男人们或者用手推车,或者用牛车,或者用扁担挑,正在一点点把那些泥土运到操场四周。有人把挖出来的破碎的桌椅,以及房子的木料,搬运到木料堆,以便再建时,有些木料有可能会被重新使用。
一些妇女和女孩子,则在一字排开的几张桌子上,准备着饭菜。旁边还架了一口锅,堆了一些柴禾,看样子是准备做饭的了。
村长和那个村干部也在,正在现场指挥。
张无金和冯丽霞把牛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他便赶着牛车,加入了清理泥土的工作。
冯丽霞则带着婆婆和两个孩子,来到那几张桌子边,与几个妇人,准备起午饭来了。
张无金留心看了一下,他看得出来,虽然现场看着很忙碌,显得有些混乱,但实际上却井然有序。显然这里的苗族同胞早已习惯了这种协作,很可能是从多年的互助文化中流传下来的吧。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村长拿着一个喇叭,招呼操场上的人都过来吃饭。男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陆陆续续朝这边的桌子走来。
张无金把牛车赶到操场边,把拉车套卸了下来,让老黑自己去吃草,这才慢慢来到长桌边,在靠近中间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冯丽霞远远地看见他过来了,早倒了一杯水,端了过去。他接过水来,喝了一口,看着她,心里满是欢喜。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孩子们都在一旁玩儿,女人们则忙着端饭、上菜、送水,看来是让男人们先吃了。
周围的人基本互相都认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况且村子并不太大,只有他谁都不认识。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时地看着站在一群女人中间的冯丽霞,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甜滋滋的感觉。
“喂,你是木洞村的吗?以前没见过你嘛。”这时一个声音从右耳边传来,是坐在边上的一个中年人。
“来了一阵子了,只是没怎么出门儿。”他侧过头来,客气地回答道。
“你是在董家帮工的吧?听孟大 荣说过。”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插话道。“他说你是个逃……”
还没等他说完,坐在张无金另一边的一个老人插话,打断了那个年轻人:“孟大 荣的话你也信?”说着,他竖起拇指指了一下身边的张无金又道:“能想着来这里帮着建学校的,都是好样的,你啥时候见孟大 荣来过?”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问了一下那群围在一起的女人后,朝桌子这边跑来。
他直奔坐在中间的村长,还没等村长开口,便慌慌张张地叫道:“唉呀,村长,不好了!警察来了,把孟大 荣抓走了!”
众人一听,“轰”地一声,像炸开了锅了一般。他们纷纷放下碗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别慌,别慌!”村长放下筷子,镇静地抬起头,问来人道:“啥时候的事儿? 警察说是因为啥了吗?”
“村长,刚刚的事儿。”那人愁眉苦脸,看似很着急的样子。“警察说是诈骗。”
村长听罢,立刻站起身,对坐在身边的那个村干部道:“这里的事儿,你盯着点儿,俺回村去看看。”说完,他转身就往回走。那个报信儿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了。
“唉呀,这个孟大 荣,看着就不靠谱,咋还干起了诈骗这种行当呢?”一个中年人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诈骗,那可是大罪呀!怎么说也得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吧?”又一个人说。
“不知道他骗了谁了,肯定是不认识的。咱村儿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呀?”边上的老人又道。
“原来以为他只是小打小闹的,没想到这回整大了。”又一个人说。
………………
听着众人的议论,张无金忍不住心里暗暗发笑。
看来,这个孟大荣在村里人眼里,普遍印象不好。可能是属于那种二流子,小痞子吧。经常干点儿坏事儿,但都不大,不至于给关进去。但是这一次,可说是“癞蛤蟆跳油锅 ——它是自寻死路呀!”很可能是看到那巨大的金额,财迷心窍了,于是便铤而走险了。
另外,警方的动作还是蛮快的,这才报警了没几天,就动手了。看来后面的起诉和审判,可能都会很快的。
他听着大家的议论,却像没事儿一样,继续吃着饭。
“哎,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没兴趣?”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看他还在吃饭,忍不住问道。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好干活儿呀。”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笼统地回了一句。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好半天,这才一个个地重新端起饭碗,吃起饭来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坐在车上的婆婆面色凝重,眼中露出一丝焦急,又略有恐惧的神色。走着走着,途中她突然开口问道:“听说大荣出事儿了?”
刚才在学校时,冯丽霞也听说了孟大荣被抓的事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报案后,正如张无金所说,警察开始动手了,她担心孟家的人会怪罪于她。
回来的路上,她也避免与张无金谈论此事,担心婆婆听到会问起来。可没想到婆婆在学校时,还是听到其他人议论了。如果被抓的是别人,婆婆可能都不会问的,可是孟大荣不管怎么说也是亲戚,她自然就很关心了。
“阿婆,听刚才那些人说,好像是警察来抓他了。”冯丽霞面色平静地说。
“不是你告的吧?”没想到,婆婆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孟家兄弟来寻衅时,他们在院子里的对话,婆婆都听到了,而且她也很清楚其中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