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体不适,太子李珖监国。午时三刻,城门外,正值清秋节,几家人相互之间都装作没看到对方,趁夜色无人匆匆忙忙将尸体用草席一裹带了回去。
东方回雪在城东码头喝着甘小小送来的酒,味道清冽,越饮越发清醒。仰望茫茫月色,流枫身穿绿珠绣虎官袍,腰间别着御赐金刀远远走来。一恍神,自己的弟弟都能独当一面了。
“阿姐,我瞒着你,是怕你伤心。”
“坐下吧,和姐姐喝杯酒。”东方回雪知道他没有明说,父亲和弟弟与其怕自己伤心,不如说更怕自己感情用事,去帮李明月,害了东方一族。
“姐,你要想见他一面,我可以去求太子,让李明月缓两日被送去西都。”
“只能一面?”东方回雪放下酒,笑吟吟地看着弟弟。
“姐,我知道,你们情谊深厚,但是黑衣军上万将士的命不能押在一个只知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人身上。”流枫握住刀柄,有点焦急说道。
“东方家有你,有三哥,有二妹,我很放心。只要黑衣军还听我号令,李珖仍会疑我有二心。”流枫眼睁睁看着她抬脚迈上船舱,船家解开船玄的绳索,直到船动,才听到离别之语:“天下之大,自有我容身之地,你们选了荣耀,我选择本心。”
东方回雪倒没曾想,船蓬里还有个玉锦罗裙,鬓边度云的女子,平和的声音足见端庄,对方沏了杯茶,捧到自己面前:“毕竟有过一面之缘,我特地来送送你。”回雪轻嗅,茶色纯澈,袅香怡人,想起来人是谁,品了一口,冲淡余酒的苦涩,举杯敬道:“才闻你与太子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以茶代酒,恭贺姑娘大喜。”
安子宜半掩面一笑置之,世事变迁,谁能想到嫁衣已定,良人亦能换。执壶又添了点茶,柔声问道:“东方姑娘,你虽是女儿身,但武艺超群,西都屡屡遭北狄人侵犯,不知您可愿前去一展风采?”西都是太子母亲的家乡,布满他的亲信,这是要将自己放在眼皮底下,也罢,自己也去瞧瞧“满川星雨压冰河”的西都到底有多令人神往。
在躲避李珖暗影团追杀的时候,他把奇异子从宫中掳到罗家事先准备的马车上。雨落州旧部终归是外来客,防着李氏许久。罗鸩晨仰人鼻息十余年,纵是全东都公认的第一美郎君又有何用,国恨家仇皆不得报,连自己是真正王子的身份都不敢认。
李珖听了杜平的建议,斩了罗纪舟,放罗家其他人离开,可彰显新帝对外族的气度。
奇异子被带走的时候,并没有慌张,悠哉悠哉被捆着躺在马车上,罗鸩晨一见着他那张异族的脸,就觉得命运如此不公,同样是异族人,他就入的了李阮的眼,自己却被李珲日防夜防。
大漠夕阳映的人渺小无比,奇异子的脖子被罗鸩晨系上绳索,这是雨落人对叛徒的惩罚方式,用马拖死。奇异子留恋的看着眼前的景色:“这里,是我的故乡啊。”罗家侍从对他说:“王子在此,你若真是雨落州旧民,就不该帮着那群贼人。”奇异子笑着说:“我也是王子,是云罗泊的王子。”大家都当他傻了,云罗泊只是传说中的地方。几匹马奔跑在落日余晖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没有人替他复仇,很久以前,他就是天地的一缕孤魂了,云罗泊旧址早就无迹可寻,那里的人自然也不复存在。他不过是在茫茫天地间,看着斗转星移,任自己想象出了一个无人之境罢了。云罗泊才是天的尽头,被雨落州所灭,一朝成黄土,逝去的王子叫阿罗。
罗鸩晨也终于明白那个笑是何意了,因为云罗泊不存在,他的族人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