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林正静静地低头坐了一夜,林义也在旁边陪了他一夜。
天将要亮的时候,林正才抬起头来,看着林义,不知道是说给林义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十八年前,静舒把如月留给我,她当时的眼神,我这十八年从未忘过。可是现在,如月又因为我出了事。我想现在就去找她们母女,可现在我哪来的脸面去见他们!”
话说完,不再理会林义,径直走出门去。
身后,林义大声的喊道:“大哥,我知道你还想继续去查那件事,可如月都走了,大嫂和如月肯定不想你再有什么事,你就算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正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为了这个该死的事情,张默进去了,连月儿也…我的月儿还没找回来,还去查个屁。
……
“后来,我沿着河一直找一直找,整整找了一年,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张正靠在桥墩上,举着灌上自来水的啤酒瓶狠狠地喝了一口,颇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的事,就是我要找你帮忙的原因了。”
……
一年以后,浑身又脏又破的张正像行尸走肉一样在半夜回到家里,在窗子下面拿了根棍子撬开已经开始生锈的锁,屋里的景象让他本来已经麻木的内心狂暴地冒出一股火气。
原本放着他妻子遗照的位置挂上了一张全家福,夫妻二人,还有一个看上去不到三个月的婴儿。这照片上的男人正是林正的亲弟弟林义。再向四周看去,原本属于林如月的房间已经重新装修过了,推开一看,四周都是新的装饰,连屋顶都重新刮了一遍,唯独地上,有一层浅浅的白灰,上面有两个笔记扭曲的字。
看着这屋子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外找林如月的遗体找了一年以后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张正这下更是被气得耳鸣眼黑,也顾不上去想那字是谁写的,他跌跌撞撞地摸黑走到乡镇上林义所住的房子,其间不知道跌了多少次,反正等到林义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见到他以后,被吓了一个趔趄。
心灰意冷的林正没有去跟林义理论,更没有开口骂他一句,只是愤怒地看了他一眼便晕倒下去。
醒来以后,林正看到自己正躺在林义家的床上,他二话没说,直接起身离开了。
……
“我离开以后,想到当时在屋子里看到的情况,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我又悄悄的回到家,想从他们的口中听出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夫妻二自从把那房子装修得很好,却很少去住。一直到那一次,我躲在如月的房间边的窗下,终于听到林义的老婆在那抱怨:‘你那个死鬼侄女,死了都不知道安生,整天把我们家弄这么多灰,还怎么住人嘛,真的是烦死了,哪天你再去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得了’,然后又听到林义说:‘行了,又不是没请过道士,上次那道士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货色,还收了老子八百块钱,还不是屁用没有。’”
“听到他们说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如月房间里看到的两个字,隐约是‘林义’两个字,当时我就在想,难道如月的事跟林义有关?可我又不会请神问鬼,于是我后来这几年就一直在到处找和尚道士,我找了几年,遇到的道士和尚也不少,可每次我躲在旁边看他们,每次都不到半天他们就忍不住露出马脚。”
我看着老林激动地样子,无语的说道:“所以你就找上了我?可我也只是能看到我妹妹而已,我能不能帮上忙还两说呢。”
老林见我松口,好像更加激动了:“小司,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跟当时的张默一样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看到他这样,我忍不住吐槽到:“老林,你丫的别咒我,张默还在里面没出来呢,还有,你也冷静点,别让我没见到你女儿,先见到你了。”
被我这一打岔,老林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尴尬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实话,我也挺同情这对父女的,可有些现实的事情也得考虑,我也不跟他弯弯绕绕,直说道:“老林,我也想帮你,但是你也知道,我从捡垃圾到卖菜,终于有了点起色,再过两天说不定我就能在城乡结合部租一个单间来住了。可如果我现在跟你一起去找你女儿,我又得重新跑去捡垃圾了。”
老林似乎对这事早有准备,说道:“老弟,这事你放心,等我们回去了以后,我就去把房子要回来,不管他们当时是怎么办的手续,回去以后只要让你妹妹去一吓那个婆娘,她们自己就会乖乖地把房子给我吐出来。”
旁边晓梦气鼓鼓的瞪着他,可老林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说道:“房子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别让我妹去给你做这么无聊的事。”
老林嘿了两声:“也行也行,想我林正的名声在乡上去把房子要回来也不算什么难事,本来这事他们就一点都不占理,而且听说他们给我搞了个留薪离岗,现在攒下来的工资也不少了。”
看着老林这不着调的样子,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和他故事里的林正老师联系起来。一看时间不早了,我叫老林在那等着,去给他买了一套我身上一样的衣服和几个馒头递给他,说道:“赶紧去洗干净了换身衣服,我他妈的给你帮忙还得自己贴钱。”
老林大大咧咧的说:“你小子别这么小气,我给你说,我当年可是评了特级教师的,这十来年的工资你吃一辈子的馒头都吃不完。”说完,就自己跳去江里洗澡去了。
“出息!”
我和晓梦一起鄙视了他一顿以后,打算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结果我挽上袖子才发现我这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现在这身二十块钱的衣服了。
等到老林洗完以后,我就拉着他一起去到车站,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两张去X市的车票。
兜里只剩下六十五块钱了,晓梦坐在车顶上晃荡的脚,我和老林都在想着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一趟的结果会是什么样。